“侍中还有……嗯……似乎还有悦仆射。”慕容冲答,又补了一句说:“不过自太保逝世后,侍中似乎再没提及此事,这种出力也讨不到好处的事情,他想必是再不愿做了吧。”
慕容暐沉下头对他的话上心思索一下,也觉得有理,一会儿又蓦地问:“等等,你方才说悦仆射,哪个悦仆射?”
“尚书右仆射,悦绾。”慕容冲回。
“悦绾……”慕容暐念着这个名字,又去案前成堆的书文中找看,这里面杂乱无章,多是没看过的,其余也是不经心地看过后随手一扔的,找来找去的确费力,但皇帝似乎乐此不疲。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抽出一份,打开来看了两眼,递给慕容冲说:“凤皇,你看这个。”
慕容冲接了过来。
“这个悦仆射的确几次三番上书提及罢断荫户之事。”慕容暐坐直身子:“我看不必侍中了,他就是不二的人选。”
又对下面说:“快去,传尚书右仆射,悦绾觐见。”
悦绾领命,罢断荫户。
可足浑使劲瞪了一眼正趴在自己妹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侄女,小可足浑感到了姐姐的怒意,立刻重重拍了拍小皇后的背,示意她停下。
小皇后余光看到可足浑的怒容,吓得一个激灵,登时就不再哭了,从小可足浑怀里抽身来,坐得板直。
“咱们可足浑家,到底出不了第二人了。”可足浑气冲冲地说,又专门将脸对着小皇后:“你在这里哭什么哭?哭若有用,我便用舆将你抬去正阳殿,你对着皇帝哭上一天,也给我把肚子哭出来。”
“姐姐别气……”小可足浑在旁试图说上一二句:“到底是个庶子,又能有什么?这事如何就这样严重了?”
原来是昨日从裴昭仪宫中传来裴昭仪有孕的消息,加上自上月小皇后惹恼了慕容暐之后比之从前要见慕容暐一面还要难。
“庶子是没什么。”可足浑冷笑一声说:“可你倒是问问皇后,她可能再生下个嫡子来?”
小可足浑看一眼小皇后,强作出满面欢笑,又说:“姐姐想得多了,陛下这么年轻,皇后更年轻,现在着急做什么?”
“是不急。”可足浑斜着眼眸看向她:“像你一般心态放宽,倒也不错。”
小可足浑白了脸,低头不再说话。
“你自己一人待在宫里,左右无事,便好好想想怎么把皇后的位子坐热,省得有一天我管不到那么远了,叫人将你拉下来。”可足浑站起身,对着小皇后说:“我那还有一个魔怔的女儿呢,无心管你的事,好自为之吧。”
可足浑的舆到了半路被拦下,是太后宫中的人来报:上庸王求见。
“该是他要来了。”可足浑说:“我托他替我请人来宫中替公主驱一驱邪气的,叫他在宫中等一等吧,咱们这就回去了。”
第二十三章 浊世
“上庸王怎么一个人进宫来了?”可足浑甚是疑惑地打量着慕容评,几乎要绕到他身后或者掀开他的袖子来看看,是不是把同行的藏了起来。
“小鬼作祟,岂用得上带什么人入宫来?”慕容评虚着眼眸答道:“太后命人将那宫里的东西烧了,公主自然就好了。”
可足浑似是对他这样显是敷衍的答复有些不满,紧了紧眉头说:“上庸王这法子要是当真管用,我又何苦劳烦你去替我请人进来。”
“这些巫术之士,我以为太后不请也罢。”慕容评说。
可足浑一对柳眉吊起,话中颇有些讽意:“上庸王既请不来人,若有别的法子也不妨说说。”
慕容评似是毫不介怀,耿直地拱手上报说:“不瞒太后,前一阵我倒真的结识了一位奇士,此人可诊旁人不可诊之病。”
“哦?”可足浑像是不信,只当他是找了个补漏的借口,所以只略略接了一话,并未有一知究竟的兴趣。
慕容评依然气定神闲坐于下首,也不急着为这“奇士”多说话。
过一会儿倒是可足浑按捺不住,左想右想除却慕容评她的身边也的确未有几个可信的人,她微将余光打量慕容评,越觉得他这般自若像是真的揣着什么灵丹妙药。
清咳两声,袖掩嘴角,抬高下颔降眸看向他:“这奇士若真有这么神奇,且将他请进宫里来,替长公主看看吧。”
慕容评放下手上的陶碗,回过头来:“回太后,此人正在殿外候着。”
慕容箐坐在可足浑的身边,小心将手伸出去,落下藕袖,出露一截葱白手腕,由人探指轻把。过了许久不见动静,慕容箐有些坐不住,先看看可足浑,又看看眼前替她试脉的方士。
恰巧撞上那人也在偷偷拿眼瞟他,目中直灼,烧得她倏忽低下头去。
方士笑一笑,撤了手回来。
“如何?”可足浑问。
方士与慕容评交换了眼神,低头顺下眼目,恭敬答道:“何来小鬼缠身?长公主不过恰巧入了人之阴谋,为人利用,实不知情,又何苦过分自责?”
他这话一出,可足浑不明所以,慕容箐却是听懂了,她自病以来除了梦中口吐胡话,其余时间连可足浑的话都不答,如今却支吾着说:“可……可我总算害了她……”
“愚者,命也,能怪向谁?”方士说:“公主仁心,但需自怜贵体。”
慕容箐一双美目微垂,落下一串泪来,手指绞着袖口几寸,终是点点头,细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可足浑坐在一旁听女儿总算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