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初阳的心绪远远比这更复杂,他无法说出自己心中此时此刻是何感受,只觉得嘴里像是生嚼了一把咖啡豆,又苦又涩,却又无法克制地神经兴奋到令人颤栗。
为了放映投影,整个会议室的灯都关了,在昏暗的房间里,何初阳仍然能注意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梁亦庭专注地听着运营介绍,时而侧头与身侧的anna进行简短交流,时而敲击键盘进行记录。
即使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何初阳觉得自己闭上眼睛也能想象他的神情——重逢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变。
然而我自己呢。
何初阳皱起眉头,一种难言的失落突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关于刚才说的与供应商的口头协议,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梁亦庭微笑着发言提问,声音清澈舒朗。
何初阳固执地认为对方身上有一种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磁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带着赞叹凝神注目,就像此刻,他带着书卷气的风度翩翩,又有着理科生的严谨逻辑——理科?
何初阳突然反应过来,当时高中的时候对方明明是选的理科,还是奥数竞赛的尖子,怎么跑去律师事务所了?
梁亦庭一直觉得有种被人在暗中打量的感觉,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在各种场合下收到的各种目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目光让他有点在意。结束和运营总监的对话后,他故作不经意地看向对面,然而由于光线太暗,他仍然无法分辨出那道令他在意的目光的来源。
何初阳的走神被坐在身边的蒋悦梅突兀地打断,她冷不丁转头道:“刚才赵总说的情况记一下,到时候财务团队可能会问我们要相关资料。”
“……”何初阳一颗漂浮在青春故梦中的心突然被拉回了冷硬的现实,他简直要跪下了,刚才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注意听,早知道就把手机开录音了。然而在蒋悦梅冰冷的目光中,他只能将电脑屏幕拉得更侧向自己以防蒋悦梅窥视,然后开始努力敲打刚才听到的关键字。
大概是做了亏心事,他一声不吭的样子引起了蒋悦梅的怀疑,她皱着眉头直接拉过何初阳的电脑,“还有这个加进去——”
电脑屏幕上十分空旷,几个凌乱的词组毫无关联地罗列。
何初阳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就像做了坏事立马被老师抓包。可惜的是老师尚且没有那么可怕,在职场中给严厉古板的上级留下了这么糟糕的印象,他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蒋悦梅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正是这种不发一语的鞭笞让何初阳如坠冰窟。他也没有心思再想梁亦庭的事,战战兢兢地听起了公司高层的轮番发言。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灯光重新亮起,何初阳急忙看向蒋悦梅,希望对方能有一些指示。然而蒋悦梅直接站起身去与财务团队的人交谈,完全无视了何初阳。
何初阳的心情落到了谷底,挫败感让他懊恼而沮丧,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后。
“何……初阳?”
梁亦庭试探着叫了一声,他心里十分不确定,因为从对面看过来时对方的脸被电脑屏幕半遮着,整个人的气场好像也不像记忆中那个人,但是即使认错,不过也就是笑笑走开,这种微不足道的可能发生的尴尬完全比不上如果真的遇到这个人的惊喜。
何初阳背脊一凛,他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你还记得我吗?”梁亦庭顺着把话问下去。
何初阳转过身,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激动:“真是你啊,我刚才还看了好几眼怕认错呢。老同学,当然记得了。”
梁亦庭好像微微松了口气似的,笑着抵了抵眼镜,“不是吧,我感觉我好像没怎么变。”
“哪有,变得比以前帅好多,我还怕认错呢。”何初阳站起来,两个人终于有了一次对等的目光接触,那一瞬间,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变得寂静无声。
“什么,我们梁大帅哥原来不是一如既往地帅啊?”一道调侃的女声在二人身边响起,anna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我都听到了哦,你们是认识的?”
梁亦庭展颜笑道:“对,这是我小学和高中的同班同学,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嗯。”何初阳笑了笑,“真的好巧。前年开了次小学同学会,你没回来,听说你已经移民了,我们都以为你背叛了社会主义大本营,从此就在腐朽的资本主义世界朱门酒肉臭了。”
梁亦庭失笑:“哪来的谣言,我们学校课业压力大,而且假期还要忙着参加实习,没空回国。你看我现在一毕业,不是马不停蹄地就回来建设社会主义了吗。那次同学会我听说的,但是赶不回去——可是我记得你也在国外念书啊。”
“你是读研吧,我本科念完就回国了,已经工作两年多了。”何初阳在心中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现在在这家公司财务部。”
梁亦庭面上闪过疑惑的神色,但是他修养良好,没有多问,只是从善如流地说起自己的近况。
anna听了一会儿,听梁亦庭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律师事务所的苦逼打工仔,情不自禁打断道:“ken,你也太会装蒜了吧,拿着global 形容得像个周扒皮一样,你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何初阳看了她一眼,大概已经明白这个姑娘的心思,想当初他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