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璧逗他道:“你昨天才看过。”
沈知秋:“今日……不一样。”
韩璧失笑,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腕,只觉手下触感细腻,意外地很似他新收藏的白瓷,再往下一分,若是与这人十指紧扣,便能碰到分明的骨节,和手掌上因练剑形成的硬茧。
韩璧:“既然你说今日不一样,我便考你一题。”
沈知秋:“你说。”
韩璧:“我今日与昨日有何不同?”
沈知秋迷茫了,在他看来,除了衣衫服饰,韩璧依然是那个韩璧,依然容色奢华,眼底顾盼生辉,似藏着万种情思,不与外人道。
他想得脑袋都痛了,但是明显韩璧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只是把他拉进屋里,照常喝茶谈天,沈知秋才放下心来。
虽是放下心来,但他仍然感觉自己憋着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可是看着韩璧兴致极高地摆出琴具,说要教他弹琴,沈知秋只得按下心思,点了点头。
锦织的地毯上,两人席地而坐,身前放着一张琴桌,一把古琴安静地躺在上面。
韩璧坐在他身侧,声音和呼吸近在咫尺,沈知秋脸上一红,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却又不舍得挣开,只得把注意力全都摆到面前的古琴上。
始作俑者却似乎毫无察觉,一边轻声地说着话,一边用手抚过摆在两人身前的琴。
韩璧低声道:“抚琴本身并非难事,你可试着将它当作情人,奏乐之时自会求得两心知。”
韩璧的手白皙修长,骨节也是难得的雅致,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与他整个人不谋而合,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天之骄子;此刻这只手正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若有似无地拨弄着琴弦,虽是曲不成曲,却无故地叫沈知秋心跳不已。
这双手在拥抱他的时候,比抚琴还要温柔。
沈知秋心念一动,握住了韩璧的手:“……你别这样。”
韩璧反过手来与他十指相扣,笑着问道:“我教得不好吗?”
沈知秋连忙答道:“自然不是。”
韩璧恍然大悟:“那就是琴不好。”
沈知秋:“啊?”
韩璧笑道:“是我错了,居然将琴比作情人,然而再好的琴,也不如我。”
韩璧轻轻地将沈知秋牵了起身,不知要往何处去。
短短几步的距离,沈知秋记得很多,记得窗外摇晃着飘入的梨花,门前的风铃,房间里燃着的熏香,那把无人看顾的古琴,耳边的低语,似初春融雪的涓流,来路八方,不知去处,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下韩璧和他,彼此欲语还休地凝望。
沈知秋恍若梦中,知觉都似是被抽离了,脑海里只剩下韩璧低头吻他的样子,闭着眼,是慎重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韩璧平日的呼吸很缓和,亲吻的时候会变快;他的掌心偶尔会很冷,唇却始终很暖;他的眼神很锐利,闭起眼却会显得很深情;他的朋友很多,真心喜欢的人很少。
沈知秋自认是个迟钝的人,今日才知,此番种种,他其实早已历历在目,只是当初时候未到。
韩璧温柔地吻着他,退开时仍然不舍地咬了咬他的下唇,便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纯净如斯,一时之间竟生出点莫名的愧意来,鬼使神差的,韩璧伸出手来蒙住了沈知秋的眼。
沈知秋没有挣开他,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看着你。”
韩璧只好收回了手,眼底的神色又深了一分:“这种时候,你最好换个好听的说法,比方是‘我心悦你’……”
沈知秋想了想:“我既然想你,自然就要立刻看见你,这样不对么?”
韩璧甘拜下风。
也不知是不是气氛当好,沈知秋蓦地开窍,说:“今天我来见你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
韩璧便回想起沈知秋今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来看看你。
韩璧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笑了,“沈知秋。”
他声音很轻,很缠绵,像是在品尝些什么,又像是不经意的呼唤。
他说:“你再笨拙,也有我,心甘情愿作你的琴。”
沈知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是一个吻堵了过来,顷刻间思绪飞掠,找不到一个落脚处。
本想着先哄哄他,但毕竟眼见着沈知秋毫无防备的样子,韩璧本就心悦于他,此情此景又如何忍受得住,故意压了声线问道:“我可以吗?”
沈知秋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只是抬手握住他的肩膀,像是找到个支撑,又像是个甜蜜的暗示:“嗯。”
韩璧从前并不觉得风月之事如何稀奇,也从来不觉沉迷,如今才知大错特错,与心上人相处,哪怕是信步而行,也是风景独好,何况情到深处之时,即使沈知秋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做不来,也让韩璧如愿足矣。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觉同生共死都是等闲,即使恨不得彼此骨血相溶,却还会害怕他为此而痛。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韩璧垂眸问道。
沈知秋顿了一顿,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再准确地抓住了韩璧的左手,与他十指紧扣,再低声问道:“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