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有谁,拿了一本账本, 一点一点地翻着旧账。这叫甄应嘉内心生出不妙之感,感觉被什么人盯上了。
到底是谁在和他作对?甄应嘉想到了闻颐书和梁煜。
可他不确定这二人手里到底握着多少自己的把柄,他们又打算怎么做?把所有的事情都捅给永嘉帝?甄应嘉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他们图什么?这是甄应嘉想不通的事情。
一时间甄大人忽然想起当年昭王殿下下江南时,那满目坚毅的样子。莫不是真的在扫荡官场污秽?
“可笑,”甄应嘉如此断言。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另一个理由比较说得通。摇头感叹道:“果真还是有野心,想着自己嫡子的身份,也想争一争那个位置罢了。”
若只是如此的话,倒也好办一些。及时向这位殿下表一表忠心,主动示好,说不得也就好了。甄应嘉略安慰了自己几句。又想到与自己失之交臂的体察院总裁之位,不由又是一阵恼恨。
这个位置若说多少实权,怕比不上江宁经略使,不过一个虚名。可那代表的皇恩信任,天下再无此一份。而这份信任与恩宠降下来,眼见着又被收了回去!甄应嘉也不知是感叹贾府不争气好,还是太子太不念旧情好。
不过,伴君如伴虎。人家当你是个奴才,是个玩物,哪有什么旧情可言。君臣之义,不过古时妄念,当今总乃利字当头。
既然如此,便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泰汇昙之事。
他甄家已经和太子分道扬镳,再为这么一个人费心费力实在不值得,略尽求情之意,已经是对得起同在一方官场为官二十多年了。何况他甄应嘉也刚从麻烦里脱身出来,再钻进去未免也太不怕死了。现在当宜明哲保身,与风头正盛的昭王殿下打好关系,想着办法为十一皇子铺好路。
为外家人做得再多,始终是别家人的。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握在自家人手里放心。甄应嘉算是看透了,这些个皇子里没一个靠谱的。
打定了主意里泰汇昙那个瘟神远一些,甄应嘉不由考虑起之后的事情。泰汇昙下去了,漕运总督这个位置绝不能丢了。三十六道水路的好处全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坐上去那就能一口吃肥,肥到流油!稍稍思量了一下认为合适的人选,甄应嘉在纸上记了两笔。
此事要慢慢行进,若是泰汇昙那头刚有了结果,这一边就把荐人的折子送上去,必会惹得陛下不喜。会叫人以为身在江南,却在窥视京城。永嘉帝不喜欢臣子太机敏,总爱以谆谆教导的姿态与臣子说话。
再且说来,泰汇昙也算是江南的官儿。出了这样的大事,若他甄应嘉一言不发,不上本折子自责一番,那连坐问责一定会降到他头上。
然而,叫甄应嘉想不通的是,这次最该连坐问责的巡盐御史林海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派信去问,说是病了。
总不能是吓病了。甄应嘉对这个说法是一点都不相信。分明是为了躲开别人的试探。可若如此,未免心太大了。除非他已经有把握永嘉帝不会降罪下来。
但他哪里来的把握?除非……
甄应嘉心中一跳,只觉有大事要发生。很是安慰了自己一番,甄应嘉抬笔写了一封信。倒不为其他,只为去试探一番。叫来管家甄随连同今年的年礼一同送出去。又说今年给林家的年礼要备两份。甄随倒也不问什么,下去就要办事。
“等等……”
叫住了甄随,甄应嘉心里一跳一跳的,犹豫着问:“你那女婿……最近没再犯事吧?”
提到那个糟心的女婿,甄随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老爷,哪里敢呀!”
上回地下钱庄的事情,他家女婿借着与甄家的关系逃过一劫,不仅保命还保住了家产。但跟着他一块儿做事的商人就没这个好运了。运气好的罚了钱,运气不好的入了大狱。
分明上的是同一条贼船,偏你一家独善其身,安全靠岸,叫人如何忍得?
同是生意场上的人,若瞧一家不顺眼起来,总有办法整治你。甄家女婿的门面就被别家联合起来针对了。生意不能说一落千丈,但和以前比起来,腰杆子就没那么硬了。
但因为甄应嘉发话了,不许他拿着甄家的名头在商场上横行霸道。倒不是遵纪守法,不过是多事之秋,若不是嫌命长,还是老实一些吧。
说到底,他不过是甄家管家的女婿,不是甄家老爷的女婿。
只听管家哭道:“我那女婿自上回惹了事,日日在家悔过。哪敢再给老爷添麻烦?他若再做出那等畜生事,我第一个便饶不得他!”
甄应嘉听他说着,不过可有可无地摆摆手示意人下去。
他其实是想起闻颐书那个小子了。算起来,这小子正正经经坑了他甄应嘉两回。一次是把秉来给收拾了;另一次来了个栽赃陷害,叫太子以为他站到了梁机那边,将强抢民女的事情泄密出去。这算是一把刀,叫他和梁烨撕开面儿。
甄应嘉细细回想着地下钱庄事发的前因后果。
礼部侍郎高理泄漏考题被抓,继而地下钱庄曝光;扬州卖官案涉迁,一系盐商被抓入狱。一环接着一环,步步推进,行云流水。
他算了算时间,心想太快了。分明可以查一年的案子,竟是三下五除二就被解决了。特别是在针对扬州官系上的判定,准确得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