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护国公上门来,第一句话竟是:“冒昧拜访,实属无奈,只想要一见府上的三公子。”
贾府有两位三爷,一是迎春,一是宝玉。贾赦听了这话,不禁心中存疑:“不知国公爷是想找......”
“便是府上衔玉而生的那位哥儿。”柳清道,“不知他可在府上,能否请来一见?”
贾政大惊,忙道:“不知我那不肖子是何处冒犯了国公爷,若是果真冒犯了,我定要让其好好与国公爷赔罪方是,他生来顽劣,还望国公爷念在其年纪小,莫要同其计较——”
“政公想多了,”柳清打断了他的话,眸中的笑意也逐渐暗沉了下来,“柳某这次前来,并不是因着府上公子做了何错事;相反,只怕还要好好感谢府上公子对犬子的救命之恩才是。”
贾政:“......等等,府上哪来的公子?”
贾赦抽搐着嘴角看他:“二弟,你这重点似乎不大对。”
重新思索了方才那话的贾政:“等等,什么救命之恩?!”
第44章 秋夜赏月
倘若有人于贾政面前问起宝玉是何性情, 贾二老爷一定会毫不犹豫抛给对方八个大字:“不学无术!一事无成!”
最后再愤愤加上一句:“孽子!”
好在这孽子不知是哪一日忽的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皆焕然一新,忽然便日日勤学苦读起来。虽然放在贾政眼中仍然算不得十分努力, 然好歹是比先前那个只懂得日日调脂弄粉、看些淫-词艳-曲的纨绔子弟好上许多。
虽心知宝玉已有许多变化, 然而眼下忽的听护国公说起救命恩情一事, 贾政心内仍是不可置信的。他紧锁着眉头,又问:“国公爷确定不曾弄错?我那孽子平日里只是往张府去上课,要么便是在府中孝敬祖母,哪里会有这个机会救了令公子的命?竟令贾某愧不敢当了。”
贾大老爷闻言, 登时暗戳戳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随即满面堆笑道:“二弟这是说的何话?我看宝玉那孩子心地良善, 为人也乖觉懂事, 怎么便不能有救命之恩了?国公爷如此英明神武之人,难道还能弄错这等小事儿不成?”
这番奉承听的柳清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一时也不想再看这年近半百的两兄弟针锋相对些无趣之事,便温文一笑,道:“还是先将令公子请出来一见吧。”
贾政颇有些为难:“我那孽子,如今仍在林府上做客......若是国公爷果真想见,我这便命人去接了去。”
护国公轻笑了一声, 行礼道:“如此这般, 真是有劳政公了。”
贾政与贾赦皆知这位新出炉的国公爷是如何的炙手可热,忙命人上了好茶, 满面春风地陪着说了些话儿。林府离此并不算太远,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 宝玉的马车便到了荣国府门前。
柳清正自应付的不耐烦,便见门口的丫鬟脆生生来报:“宝三爷来了。”
柳清凝神静看,只见一面如满月、唇若施脂的小公子从门槛处施施然踏入,生的大约十四五岁模样儿,身形纤细、面容俊秀。最出挑的却是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生生从眼波中流露出万千种荡漾的情意来,只令人觉着心神一醉。
若说这身皮囊,自是极好,柳清于江南走了一遭儿,看多了这些个俊秀的男孩子,却是头一次见着这样出挑的。
他暗暗点头,心内已有了三分喜意。待再看见宝玉进退有礼、乖巧懂事的模样儿,只觉着与贾政口中的孽子是云泥之别,一时间口气也柔和了许多:“这位便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了?果真是如宝似玉,名不虚传也。”
贾政诚惶诚恐道:“小儿无能,不敢当国公爷如此谬赞。”
“如何不敢当?”柳清愈看宝玉愈觉着顺眼,干脆将人拉的近了些,笑道,“若不是我那外甥先收了徒,我少不得也动了这收徒的心思——令公子当真是龙姿凤章,风采灼灼啊。”
他顿了顿,这才方提起自己此次来意:“我先前听闻,你在那章台街上买了个丫鬟进府,是也不是?”
贾赦贾政俱是一愣,贾大老爷心内转过了千万个带了些情-色意味的念头,只嘿嘿笑道:“宝玉这也是成人了,怎不在府中挑两个进房里,还去外面寻那些野花儿呢?”
他一时忘情,这句话说得着实粗鄙。柳清听了不禁暗暗蹙眉,心头对荣国府如今的败落之势愈发看明白了几分,只装作不曾听见,仍执了宝玉的手笑道:“原是我儿一次上街憨玩,不料却被个人贩子拐去了。偏生我儿生的秀气,他便全当是个丫头,一时竟胆大包天将人发卖了。自我回京后查了这许多日,方才知晓是被你所救,实在是要多谢你这救命之恩了。”
他本便是备了厚礼上门的,如今便将这礼送与宝玉,方道:“不知可否能令我儿出来与我一见?”
宝玉早便知晓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明白这其中掺杂了许多后宅阴私,碍着柳家的名声,也为着寒烟的名声,柳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嫡母趁着夫君不在发卖庶子这种消息传出去的,因而听了这话,一丝讶异也无,忙命人去叫寒烟。
一时寒烟来了,柳清凝视他许久,只觉着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清与发妻原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