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我知道几家店味道比这儿强得多。”
他不会以白诋青那一套,评价事物客观诚恳,顾翼鬼马一笑:“我也觉得这家的面超难吃,辞职后再没来吃过。”
孟想奇怪:“那你还大老远带我来,难道……田田喜欢吃这家店?”
奇思异想还真算有的放矢,顾翼脑袋轻快晃动:“正好相反,她最讨厌这家店了。”
“靠,那你就不该带我来啊!”
“我是想给你提个醒嘛,让你记住,以后都不带她来。”
顾翼眼眸透亮,神气少有的真诚,真诚得让孟想犯嘀咕。现在他脑子里有一个箭头组成的三角形:他对田田单箭头,顾翼对他单箭头,田田那边情况不明朗,若以友情论,姑且算他俩势均力敌。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男人会帮着自己热烈追求的目标去追求他的目标,甘愿成全对方的潇洒与冒险,成全自己的碧海蓝天?倘若真有其人,那这个人该多么高尚啊,必然是一位纯粹的,有道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有益于人民的人。顾翼这个深受资本主义思想毒害的腐化分子哪来这样伟大的共产主义国际情操?
但他确实提醒了孟想,让他意识到对方是身边唯一和田田有直接联系的人,且不论他领自己到这里来的动机为何,趁机向他打听一下田田的情报还是很可行的。
于是他动用自己那点蹩脚的聊天技巧套话,先问顾翼老家在哪儿。
“杭州。”
“杭州?那跟田田是老乡啊。”
孟想觉得自己大概get到田田为什么会对顾翼另眼相看了,他乡遇故知,没错,一定是这样!
顾翼像是有意挑逗他的嫉妒心,洋洋自得道:“我们以前在杭州住得还挺近,差不多在同一条街上。”
“是不是啊?”
孟想狠狠咬一口叉烧,想象这一口咬在顾翼身上。不过等吃完这片叉烧,气好像也消了,又心生一计:“那你一定会说杭州话了,快说一句来听听。”
顾翼俨然一位高明的账房先生,眼观耳听就能摸清他打得是什么算盘,笑道:“你想借着我说话来想象田田的口音?算了吧,她的声音可没我好听。”
“切,自恋。”
“我说真的,她不仅声音难听,模样也不好看,梯形脸,眯缝眼,朝天鼻,招风耳,两片嘴比你们成都的回锅肉还肥,身材也是标准的土肥圆,周围人都说她嫁不出去呢。”
每个热恋中的男人都是雅典娜的圣斗士,绝不允许旁人诋毁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孟想和善的神气突然凝聚成一把刀,刀锋只指顾翼,想先剁碎他咀嚼恶言的嘴。
“你真卑鄙,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朋友!”
碍于旁人,他不便高声,刻意压低的嗓音弥漫xiāo_suān_gān_yóu的味道,晃一晃都会爆炸。
顾翼谈笑自若:“我又没撒谎,她本生长成那样的啊,以后你亲眼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呸!人家长什么样干你屁事!田田把你当好朋友,你却背地里贬低她,我最讨厌你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男版碧池!”
矛盾突如一波海潮,将他们建立在沙滩上的和睦城堡了无痕迹地拍毁了,孟想的愤忾像烧饼卷着几绺失望,他真不愿面对这样的顾翼,一个外表如此美好的人内心不该这么龌蹉。
他的态度是忽明忽灭的蜡烛,顾翼的则是亮度恒定的灯盏,再多变化都不能烧坏那根强韧的灯芯,似乎对孟想的一切反应了然于胸。
“你这么讨厌我说田田坏话啊,看来真的很喜欢她。”
“废话!我对田田的爱经得起任何考验,她就算长得不美我也绝不变心!”
“呵呵呵~”
顾翼的笑完全不像情场败将,宛如捏着克敌制胜的法宝,令孟想暗暗心惊,这点心惊在听了他下面的言论后迅速演变成惊涛骇浪。
“可惜你再怎么用心田田也不会喜欢你,因为她爱的人是我。”
孟想的脑子瞬间空了,犹如一株在隆冬季节光秃的树,无论怎么摇撼也落不下一片叶子,他听到风在耳边嘶鸣,空气发出裂帛之音,整个世界收缩到顾翼脸上,凝结成一个得意的冷笑,又向远处飘然而去。
当他费力地将自己从酷似洪荒时代的蒙昧中打捞出来时,左近只剩他一个人。
潜在的竞争者突然身价倍增晋升情敌,孟想喉咙里像卡进一根鲸鱼刺,呼吸困难,汲汲皇皇赶回家给田田发邮件,想把这根刺起出来。
“田田,我今天遇到顾翼了。”
兵已在颈,余事皆属旁枝末节,他不再回避掩饰,甚至连绕圈子的耐心都没有,莽莽广广写道:“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想跟你求证一下。”
田田信回得及时:“你们见面啦,怎么会聊到我?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孟想鼓起壮士断腕的勇气直言:“他说你喜欢他。”
其后的时间仿佛被用力拉伸的麦芽糖,变长同时也变细,细到如牛毛如蛛丝,很像他绷紧的神经,断在一声邮件提示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