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水温实在让他觉得暖和,于是他一泡就泡了大半个小时,手心上的肉都被水浸出了褶皱。起身的时候,冰冷的空气迅速接触到皮肤表面,顿时让他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趿拉着一双棉拖鞋走出了浴室,下楼时,却发现客厅以及厨房空无一人。他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才回想起来,由于容庭素来在周末时不会回家,所以阿姨们也就默认了这两天是她们的休息日,于是都出去的出去,回家的回家。这么大的一个房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委实有些冷清。
他来到厨房,料理台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任何食物放置的痕迹。锅中也是如此,他本来还以为有浆成块的白粥,可惜什么都没有。当然,他并没有想过有人会给他剩出饭来,毕竟这里没有人留意过他。
冰箱里塞着满满当当的饮料与酒,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袋未开封的小餐包,不禁让他有种如获至宝的惊喜。他拆开包装纸,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面包在冰箱里冷藏久了便有些僵硬,他吞咽得有些困难,总觉得像是在将一块块硬物滑进喉中。他忍不住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结果冰凉的液体一没入胃中,他只感觉到一阵食物与酸水不断往上翻涌的恶心感,顿时让他捂着嘴巴吐了出来。胃液与之间未消化的面包全数吐在了地面上,他恹恹地靠在沙发上,头往上仰着,嘴唇苍白,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正在痛苦地压抑着胃部如同刀片翻绞的疼痛。他的额头泛起了涔涔冷汗,脑海中仅存的意识是房间里应该还有胃药,然而另一个声音却绝望地对他说,太远了,你走不到的。
两个声音反复地争斗了许久,他的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疼痛似有好转的趋势。在沙发上又靠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看了眼地上的污秽,心想着,要是被容庭看到那还得了?于是他赶紧去洗衣间里拿了拖把与畚箕,仔细地清理干净,最后还不忘将拖把洗干净重新放了回去。
茶几上的电话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听,一入耳便是一个年轻干净的男音,夹杂着冰冷的金属声,说:“是张叔吗?”
成珏想了想,还是开口:“不是。”
“啊。”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随后道:“那你是......”
他答:“他的助理。”话语中的那个“他”,两人皆心照不宣。
那人“哦”了一声,随后道:“那你就去公司一趟吧,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叠文件,你到时帮他拿回来啊。”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另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似乎在说:“跟谁在说?”
然后男生声音轻快地回了句:“你的助理。”
那边的人沉默了会儿,道:“这样。”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成珏淡淡地应了句“好”,于是就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房间里和着矿泉水吞了几颗胶囊,转头望着窗外。外面雨依旧下个不停,不断落下的水珠拍打在玻璃上,叮叮咚咚的。他将窗帘解开,随后信手一扯。顿时,房间内的光线骤然黯淡下去。
他简单地带了点东西便走下楼梯,尽管他的步子放得轻,但依旧有回音环绕在空荡荡的房子中,久久未能散去。出门一看,雨果真下得很大,也难怪他的膝盖会疼得这么厉害。他顺手拿了顶黑伞走向车库,雨滴击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细微清脆,很是好听。
他上了车,立刻就打开了热空调。风暖乎乎地吹在他的身上,渐渐驱散了他原本淤积的寒气。所幸容庭并不在车内,否则他定是会嚷嚷着太热,让他不得不关了空调。
路上有些堵车,从车窗向外看去的红绿灯模糊成一个个色块。天空灰蒙蒙的,延伸至最边界处而逐渐渐变成了浅蟹灰。窗面上的雨不断地落下、滑落,又被雨刷器不断地一擦而过。从近向远是一道路径几乎相同的光点——那是频频闪动的尾灯。他等待许久,始终不见前方的车辆有任何行进的动静,于是无聊地听起歌来。
那张cd是成珏无意之中路过唱片店买的,只因为门口的音响放着一首旋律低缓的歌,他听不懂粤语,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进店里问老板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当时老板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然而他并不窘迫,随后看见老板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向了一张唱片。
他这才知道那首歌叫《再见二丁目》,还是一首已经烂大街的粤语歌。然而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十二岁之前他的生活被困顿在了一座房子里,他不能像普通孩童一样出去玩以及去学校上课。十二岁之后他的生活便围绕着容庭在转。就像是月亮绕着地球,地球绕着太阳,至始至终,他都是孤单一人顺着固定的轨道公转,仿佛失去了恒星,他的世界就会陷入黑暗,不再有任何生机可言。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他轻慢地敲动着方向盘,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点凉意,往四处看了眼,原来是副驾驶座旁的车窗没有关紧,仍留有一丝空隙。难怪开了热空调,还是感觉冷飕飕的。
雨天果真是一个让人矫情的天气,尤其恰逢堵车无所事事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翻起了相册。大拇指快速地滑动着,滑到某一张时却蓦地停住。是一张容庭躺在床上熟睡的照片,姿态安然,全然没有平日中的浮躁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