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依旧大雨倾盆。侯止苑出去烧饭。乔霁彧撑着伞,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去找叶誉。
来到药房,乔霁彧缓缓脱下里衣,露出全部青紫的后背。那里的淤血至今未消,紫到骇人!而叶誉给的药,丝毫没有作用。
“叶誉,换种药。”乔霁彧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否疼痛。
叶誉的手沾药草,刚碰到他后背,乔霁彧便一抖!
“疼?!”叶誉赶忙收手,这个样子,连自己看着都难受,若侯止苑见到了,岂不是能翻了天!
“告诉侯止苑吧……”叶誉不忍道:“下面这些话你听着虽难受,但却是我心里话。实不相瞒,我已竭尽全力,但效果……并不好……”
叶誉忽而说不下去,他背过身去,对着药炉,久久不言语……
“叶誉,你无需自责。”乔霁彧看着铜镜里自己这青紫的后背,忽然露出一个浅笑,“在城楼上御风之际,我便知道了结果,之所以接受治疗,并非乞求能活下去。而是为了侯止苑。我想多陪他些日子。至少……要撑到……他登基……”
叶誉的挺直的背脊几不可闻地一颤!
“乔霁彧,对不起……”
乔霁彧穿上衣服,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叶誉养的药草,他记得,有几株与幽兰谷里的药草是一样的。当初,侯止苑为摘它,还险些被蛇伤到……
“侯止苑自小失去亲人,我不忍让他再失去乔霁彧。可他终将要失去的,所以,他能多快乐几日,便算几日。乔霁彧能多陪他几天,便是几天。乔霁彧痛惯了,忍得住。可他……忍不了……”
乔霁彧抓紧胸口的衣服,痛症——又犯了!
“我本无牵挂,遇见侯止苑,便有了牵挂。我本无惧生死,得到了侯止苑,便惧怕生死。我本无恐惧,却因怕侯止苑知晓一切,每夜连眼也不敢闭!你说,我怎忍心让他也经历这些?”
“乔霁彧……你如何能对自己这么狠心!”叶誉转过身来,眼中通红一片,他牵起他的手臂,将里衣退至大臂,指着这还在渗血的伤,恨到:“你看它,多少天了都不见好!你就这么一个人忍受一切苦痛!侯止苑若知道你为他做到这地步,只怕不是疯,而是陪你一起去死!你该让他知道,哪怕他难受,也该知道!否则,真到了那天,他会恨死自己!”
乔霁彧眼眸骤然一冷,他抽回手臂就往外走!
“乔霁彧,伤药未……”
“不必。”
“敷”字被他截断……
叶誉跟到药房外,只见他步步远离!他还是那么挺拔,即便受伤到这地步,也依然坚强!
可是这个人的坚强——让人心疼!
叶誉摇头,转身回药房。刚进门,一人周身阴冷地盯着自己!
“侯……止苑……”
侯止苑眼中满是血丝!他浑身湿透!脚下,是破碎的药瓶!
这瓶,是当初给乔霁彧的止痛药……
“叶誉!”
侯止苑睚眦欲裂!
“他到底怎么了!”
叶誉见到一个天子!
他站在面前,不再和平日一般有亲近感。他不苟言笑,他盛气凌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让你坠入地狱!
“他不让我告诉你。”
“可你必须告诉我!”
叶誉不说话,只冷着脸,眼中通红!
侯止苑忽然消了那气势,几乎哀求道:
“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病了?!他后背的淤血是怎么回事?胳膊上的伤是我亲自包扎的,不可能这么些天还不好!对了,他有君子兰,可以修复外伤!所以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难道在我不在时,有人伤他?!是谁?!你告诉我!告诉我!”
“你都看到了……”
“是。我都知道!我见他日日消瘦,怎会不知?!半个月了,他吃不下、睡不好,这个天气,哪有人穿的那么厚还冷到发抖?!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对我笑过多少回!他不会这样的!除非有什么瞒着我!你告诉我……算我求你……”
叶誉看向他,一时左右为难……
侯止苑这哀痛到极致的眸子,又怎么去医治?
终于……
叶誉狠下心道:“是!御风反噬!无药可医。我……尽力了。”
侯止苑双手颤抖!
“什么叫……无药可医……你胡说!他有君子兰,他不会受伤!他百毒不侵,怎可能会死!”
“君子兰早就消失了!”叶誉咆哮,“你别再自欺欺人!他会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或许五日,或许七日,再这样下去,最多半月!他为了让你安心,一个人忍受一切,你别让他失望!”
侯止苑倒退几步,撞在药炉上一动不动,锦衣烧焦,一片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