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还不晓得有种情绪被称为吃醋。
“……朝夕相处?”他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芸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偶尔会去他房里喝杯茶吃几块红豆糕而已。”
秦芸一边说一边颇有兴味地观察着任羲翎的表情,尽管总体勉强说得上是淡然安定,可眉梢眼角总是偶尔有些极其细微的抽动,脸色总是有很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不过这些自然逃不过秦芸作为女子那种极其敏锐的直觉,就像在看一出好戏那样,越看兴味越浓。
任羲翎稍稍一顿:“红豆糕?”
“对啊,红豆糕是我最爱的点心。真好奇他那些红豆糕都是从哪里弄来的,久而久之嘴巴都养刁了,吃其他的都觉得难以下咽。”
在任羲翎的印象中,容澜似乎对甜食不是很钟爱。难不成他是特地为了秦芸才去弄的那些……
任羲翎有点想不下去了,越往前想一步,内心那种无名的烦乱就越发加深了一层。那一刻他觉得那本应还算柔软的坐垫隐隐冒出了密集的小刺,扎得他又麻又痛,难以镇静。
可问题是他为何会出现这么多难以解释的想法?容澜对女孩子好不是很正常么,简直不能再正常了,只是他就是觉得有点不甘。
他忽然间听到秦芸低低叹息了一声:“红豆的寓意,他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呢。”
红豆又名相思豆,是情人之间表达爱意的重要信物,很多相恋的男女都会互送亲手做的红豆项链或手链以表爱意。
任羲翎似乎有点明白了,原来他之前所想全部都是一厢情愿的误解。
“秦芸姑娘。”他迟疑着唤了一声对方,却又立刻止住了,说白了,他其实根本也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他仿佛能够理解了,秦芸在今天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那真的是令她如坠深渊的巨大痛楚。
“鸿亦大哥,你知道么,你对他来说真的与旁人不同,”秦芸正襟危坐,轻轻抬起头,缓声道,“今日在主殿之时,他一直在看你,我从未见他用那种目光看过其他任何一人。那目光……极其专注。”
任羲翎没有答话,他感到恍若有一簇微弱而灼烫的焰苗在他的心尖燎了一下。
秦芸涩声笑道:“我总是想着,如果他什么时候能那样看我哪怕一眼,我也就满足了。可是我看到的他,永远都是在冷笑。”
“……”任羲翎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秦芸也说不下去了,她扭过头去不断地深呼吸,过了很久才能够重新开口。
“说起来,澜大哥有没有告诉你泯心蛊的事?”
任羲翎回神,他险些都快要把泯心蛊这茬忘了。他依稀记起来上次三人相见的时候,秦芸似乎说过一句有关这泯心蛊还是让容澜亲口告诉他比较好,然而容澜始终也没有主动提及这个问题的意思。两人共同猎杀赤天蛛那次,他本想开口问,却被容澜突如其来的发病打断了。
秦芸一见他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看来他是还没告诉你。也罢,本来这事不应当由我来说,不过我现在觉得,还是告诉你好了。”
“请讲。”任羲翎犹豫了一瞬,仍是同意了。
秦芸大约是方才精神太过紧张,也有些倦了,便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坐姿,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其实我们圣蛊门不像你们天行门有那么多规矩,圣蛊门人为人处事都是十分豪放自由的,然而这泯心蛊,则可以说是对我们极其难得的一种约束。
既然生性自由,对情爱之事自是也很随意开放,但是正因有了泯心蛊的存在,才会让我们多些思虑。若是将这泯心蛊对哪个人用了,也就意味着被下蛊人会将与养蛊者相处的记忆尽数遗忘。换句话说,我们是可以跟别人随便玩,泯心蛊则是给了我们一次反悔的机会,然而因为泯心蛊一人只能养一只,所以反悔的机会也就只有一次。
泯心蛊以人右手上的鲜活血液养成,一旦下出,受蛊者与养蛊者的心脉便会相连,若受蛊者面临危险或伤害,养蛊者都会有同样的感知。所以,就算是反悔,也是有代价的。”
秦芸意味不明地望着任羲翎:“所以当时我才会以为他是把泯心蛊用在了哪个姑娘身上。真是没有料到,他居然将那仅有的一次反悔机会给了你,而且……注定要为你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你受的所有伤害他都必须承住,甚至死也要一起死。”
任羲翎感觉自己的气息都在颤抖,他面色有点发白,头痛欲裂。秦芸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剜在他心上,一刀连着一刀,剜得血肉模糊。
容澜为了消除他的记忆,不惜赔上一生,和他一起受同样的伤痛,可他却什么都不明白,还在莽撞地一个劲让自己遭罪。
若是那日吕执纶没能阻止他自戕,岂不是容澜也要跟着他一同丧命?
他曾经强行运力昏过去那几日,容澜是否也……
“你明白了吧,泯心蛊真的是个含义非常沉痛的蛊。我不知你们二人有什么过往,竟能让他为你做到这般程度,只能猜想他是否有……那种癖好了。”秦芸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地有些泛红。
泯心蛊,哪里是什么泯灭真心之蛊。它分明就是在让养蛊者一生都记住自己这个不负责的反悔,还要用一生来偿还这个罪恶,永远都得活在阴影与苦痛中。
任羲翎头痛欲死,他禁不住用微颤的手指扶住了额角。
容澜,你为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