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倩如道,“就怕我给的,她一定不会喜欢。”
关陆了然。
苏优这事一开始就透着蹊跷。她只告诉了孙倩如,哪那么巧,被蒋美愿的熟人看到?真被蒋美愿的熟人看到,既然是熟人,必定会看在蒋美愿面上,为苏优守口如瓶。怎么会闹到事情才出了两天,公司上下都知道了。
孙倩如做了这种事,却还这么费心,赶着去为苏优买一套她或许会喜欢的茶具,又图什么?
车已开离拥堵的主干道,可以提速。一架电动车灯都不打,从前方路口逆向冲出,关陆凭着反应及时,险险刹住车。他向后仰倒,脸色难看至极,看那电动车开走,骂了声操。他基本不在女性面前爆粗,想起孙倩如还在后座,又沉着脸道,抱歉。
孙倩如勉强一笑,她提包掉地,小物滚落。万幸给苏优的茶具包装严实,没有受损。
一个药瓶滚到关陆的座椅下。
副座上的一本书掉地,关陆去捡,从缝隙里看见了药瓶的标示。他把药瓶捡起来,还给孙小姐。孙小姐眼睁睁地看着他捡起药瓶,递过来,却没有办法制止。
孙倩如有种变成赤-裸的错觉。那个药属于兴奋剂,一些世界高等院校的学生在考试熬夜期常用,向医生提出有注意力难以集中的问题就可以取处方。用药之后,能够振奋精神,增强记忆力,提高效率,但长期使用照样会成瘾。
她居然压力大到要靠药物支撑的地步。固然是魏南那边的差事本身千头万绪,难以短期上手,也是这位孙小姐太拼命向上爬,太不认输,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称职。
孙小姐有一份野心,野心是件好事,好事也会过犹不及。
关陆打破良久无话的局面,他不着痕迹地对孙倩如笑了一笑,说你家老板不太欣赏他身边的人有药物依赖。
孙倩如麻木地看着他,神经紧张,浑然忘了收回目光。她动动嘴唇,说,“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话未说完,她蓦地捂住脸,摸到眼角滚烫的泪水。
孙倩如去疗养院,关陆已猜过,她的亲长,很可能是父母,出了事。
现在看来不仅如此。
小姑娘们的举动是有模式可循的,关陆无意探听,然而孙小姐这个样子,显然是感情受创。
关陆移开目光,恰好看见方才捡起的书,是本聊斋。
书是吴怀莘的,在宣台,另一位苏小姐要关陆讲故事,关陆觉得她听了太多小仙女、小精灵,就决定让她接受本民族传统的怪力乱神教育。结果书忘了还,一路带到景安。
关陆的思维发散了一下,直觉里所有的不合理都指向一个合理却不合常规的解释。与苏优有关,他简直可称残忍,待孙倩如暂时平静便问她,你有没有看过,聊斋里有个故事,叫封三娘。
孙倩如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提包。
关陆道,你是学文的,肯定比我清楚。麻烦纠正我,那故事里男人是摆设,封三娘爱的是她那女性朋友吧?
孙倩如不能动弹,关陆看她这样,已确定无疑。
封三娘爱范十一娘已极,便自作主张为她择婿。范十一娘设计她失身,不是以夫为尊,因妇德而“不妒”,反是因为她不爱彼郎,只愿与封三娘效娥皇女英,遂得一世相守。
可惜另一个故事里孙小姐身兼二女,想令苏优与她表哥结合,破坏她与王琦……苏优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苏优指的是做闺蜜,于孙倩如却成情魔之劫。
——缘瞻丽容,忽生爱慕。如茧自缠,遂有今日。
孙倩如是个野心家。野心家不分男女,关陆便视她作野心家那样对待。
他不再后看,留她独自收拾一地狼藉心情。车又重新上路。
到达时,孙倩如已整点完毕。她不提请关陆代她赠送苏优的茶具,那像个讽刺。女孩子之间互相说过,杯子是一辈子。苏优能用很多套茶具,但她的一辈子许给了别人,以后陪着她喝茶说话、耳鬓厮磨的从一开始就不会是另一个她。
人人皆有可怜之处,人人皆是可恨之人。譬如苏优,天真诚挚,也是诛心利器。
苏优的生活幸福美满,她谁都依赖,就谁都不依赖。孙倩如不是没有阴暗的念头,苏优婚姻不幸,她的幸福少一些,便需多依靠孙倩如一些。拿走她的美满,才能捆绑她一世。孙小姐够自私,只是棋差一着。
苏优是天真,她在这种家庭长大,并不傻。听孙倩如的说法,苏优已经知道她蓄意破坏,几天前,仍在关陆面前频频提起她。
大概她感知到闺蜜的心理,不愿点破,便习惯性地给亲友处理。基于孙小姐的性向,她转向关陆。说不上利用,对苏优而言,这是本能地借助。事实上,也出乎意料地奏效。
孙小姐有她的可怜,要是以她为主角,关陆屡次把她逼到原形毕露,是可怕且可恨的坏人。
孙倩如说会另叫车来接,又道,谢谢关先生提醒,药物问题我会咨询医生。她和关陆没多少直接牵连,几次不得不相处也都是因他人的缘故。关陆看她下车,用车载点烟器点了支烟。烟雾里,半升车窗外,孙小姐离去的背影袅娜孤独,她也不过是个与苏优一般年纪的小姑娘。
回到家,魏南没问他去哪,关陆随便吃点晚餐。他偶一抬头看魏南,忽然觉得这事有趣,怎么魏南的女秘书一个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