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才见到和琳已批着衣服侯在屋外,刚毅勇武,益发沉着,与三年前迥然不同,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兄弟抱个满怀——和琳抚着他的背许久,才哽咽道:“哥……你变的又黑又瘦了……”
“塞外征战你当是江南游乐呀?”和珅拍了拍和琳结实的胳膊,也是笑中带泪,“武学堂早毕业了吧?”和琳点了点头:“如今在兵部做个笔贴式。”这是个九品文职,最是无所作为的。和珅怔了下,又笑道:“没疏通门路自然如此,别急,哥总有办法的——赶明儿有空,你让刘全请个好点的郎中来给她瞧瞧。顺便去阜成门找找咱族的老太爷——看看怎么着,替阿玛写封休书来。”
和琳看了那屋里一眼,皱着眉道:“你真要休了她?!”
“我想通了,这虚礼脸面都是人自个儿在为难自个儿——人死如灯灭,什么也都没了,遂她最后一个愿又何妨?”和珅抿了抿唇,又问,“她方才说什么冯家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出征之前可还记得英廉以你被赶出咸安宫为借口要退婚?”
和珅点点头,那时候还闹的家宅不宁。和琳又道,“可据说冯家那闺女是个烈性人,无论他外祖父怎么威逼,她都矢志不从,非要嫁到咱家来——说是除非你战死沙场否则她绝不改嫁!”
和珅怔了一怔,虽对这位冯小姐有几分抱歉,却依然摇了摇头:“明儿替我回绝了吧——就说我和珅,高攀不上。”
“大哥!英廉如今可是武英殿大学士——何况冯小姐为你蹉跎了整整三年如今早过了适婚年龄,你如今反要退婚又置她于何地!”
和珅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我,不能娶她。”
他心里,有人了。更何况他们发过誓的……若有相负,不得善终。
“哥……”和琳对上他的双眼,摇了摇头,“你非娶不可。”
福康安这些天一直衣不解带地在病榻前伺候傅恒,仿佛要就此补回这十余年来缺失的父子天伦,乾隆虽然心里想见福康安想的要命却也不忍心夺了人家的父子天性,一面有旨给福康安不朝伺父的特权,一面一日数次遣使探安,赏赐的御药灵丹更是不记其数,原本因着傅恒病重而都在观望的大小臣工都嗅到了富察家依然圣眷优渥的味道,一个个接踵而来地请安问症。福康安不耐烦起来,吩咐除了纪昀刘庸等一贯与父亲亲厚的门人故旧,其余的一概挡驾。棠儿倒是镇定,一两日才来走动探望一次,余下的时间不过在小佛堂颂经不止。
原本一直随亲侍奉的福长安也不与他争,每天进来循规蹈矩地向父亲请安,见着福康安依旧是谦恭有礼地问好搭话,一如无事发生。一日在园子里逛荡忽然见一个下人行色匆匆地朝主屋走去,手里捏着份半新的名刺,心里一动,忙一把拦下:“谁的名帖?”
那下人见是四少爷忙请了个安才道:“找三爷的,叫什么和,和珅。”
果然。福长安不露声色地接过看了,顺手就给丢进荷花池里——“四爷!”
“我说你还是这么着没脸色。”福长安好整以暇地拍拍他的肩,“三哥说过什么来着?除了纪大人刘大人以及阿玛当年故旧亲游外,有外客的一概不见——就是怕烦。这个和珅,没个一官半职谁知道进来做什么的?听爷的话,别进去讨没趣,三哥正为阿玛的病生气呢。”三两句打发了那人,福长安冷笑着朝府门走去,绕过影壁远远地果见和珅立于朱门旁,面带焦虑。
“和珅!”他顷刻间换了另一种神色,大笑着迎了上去,抱住他的肩膀,“这时候才舍得来找我!算哪门子好兄弟!”
第二十章:生荣死哀傅公仙逝,惊天动地身世之迷
和珅没想到出来的会是福长安,微吃一惊,勉强笑应道:“你们家如今事多繁杂,我哪还敢随便来找四爷你。”
“咳,不许你叫什么四爷不四爷的。”福长安亲热地携了他的手,拐进一旁专司待客的耳房坐了,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和珅说些金川见闻逸事,和珅心里着急,说话不免就有些敷衍了事。福长安原本端着茶含着笑听,见状慢慢地放下茶碗,叹了口气:“听的终究是不过瘾,若是当年我也跟着你去就好了,至少能亲眼一见塞外风光。”
和珅一愣,这位小爷如今还当打战是儿戏,他与福康安多少次鬼门关口绕一圈,刀山血海里能活下来都是侥幸,哪里还记的什么风光不风光!但这话自然不能对他说,只得苦笑道:“四爷说笑了——”
“叫长安。”福长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今天不是来找我的,是找我三哥的,是吧?”
和珅低了头不说话。两年多音训全无,岂能一下子回复旧时情感。
“三哥如今在父亲床前侍奉着,不得空,方才人送名贴进去,他根本看都不看就说回了不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