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瞪大双眼:“荒唐!”
“的确荒唐。可我们竟没个正当理由回绝!”棠儿忽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折明黄色的物事,神色一变,“福康安接旨。”
福康安一怔,万没想到他额娘会有乾隆的秘旨,只得跪下叩头,那厢棠儿已经不徐不急地念道:“尔父傅恒,为国效忠,鞠躬尽瘁,朕不忍其死后子息寂寞,嫡子康安,有侧室阿颜觉罗氏,温柔贤淑,侍亲至孝,堪为子媳,特立侧室阿颜觉罗氏为正,赐一品诰命,全副凤冠霞帔。另有山东龟蒙山天理教聚众谋反围攻祁县,尔速至丰台大营点兵三千即往平叛,事如燎火,不得以令卿不得送终灵前,惟望尔以国事为重,速定叛乱方不负朕怀。钦此。”
福康安听毕已是瞠目结舌,抬头起身道:“阿玛头七刚过,就让我带兵平叛?再者——我何来外室?!”
“如今你没有也得有——还得赶在太后懿旨发出之前把人收入房中!皇上绝不容许宫闱luàn_lún,只是个中情由又绝不能让太后知晓,因而惟有对外谎称你早有外室,只是没有名正言顺地开脸收房,如今既是为父冲喜,不若顺势将她扶正,也免了红事冲白事冒犯委屈了公主。”棠儿语气急促,却是无比坚毅,“今夜原本就是要与你商量此事的,我已经找来一个家世清白的满洲女儿,如今就在府中,上下人等我都打点好了,就当这阿颜觉罗氏在三年前真就是你娶回来的侧夫人!她不是上三旗中的显赫贵族,料不会坏我富察家大事。再说平叛——这事本就来的突然,听说祁县已经被攻破了,那些叛贼聚啸山林很有些声势,所以才急着调兵平定才不至使得山东直隶两省局面糜烂——如今阿桂海兰察都还在金川还没回师,京城里能派的出去的将军能有几人?——这也是皇上给你的恩典,能不能在你阿玛死后还能给富察家争个脸面就看你了——康儿,你要时刻记住,看着你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满朝百官!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那些惯于跟红顶白的人立时就要群起攻之把我们娘儿俩撕地一个不剩!”
福康安拧起了眉,他这样的人自不愿意自己如傀儡般被人肆意操纵,但他无法忘记父亲死前依旧惶恐不安的脸,更知道‘立侧室阿颜觉罗氏为正’是乾隆的圣旨,也是唯一阻止太后插手指婚防止伦变的方法,沉吟了半晌终于一点头:“我明天就准备启程,其他的……就依额娘的意思办。”与和珅解释一下,他总会理解的。福康安对这个有信心,至于牺牲不牺牲一个陌生女子未来的幸福,他从不在意。
棠儿微微地勾起一抹笑,她这个儿子是她倾全力培养出来的,虽然一贯地狂傲不羁但从来处世老道深知轻重,更重要的是——她太了解他对权势功名的狂热追求。待福康安走出灵堂,棠儿才转过身绕着棺材慢悠悠地绕转,一手抚摩着阴沉的棺盖,另一手却慢慢地张开,现出内里一个已经捏到变形的暗色荷包,她看了一眼,慢慢地放到蜡烛上炬了,待到那锦缎化做一片片枯萎的黑蝶,她的脸上才终于现出了一抹冰凉而复决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