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思申跟着陈璠一起去旁听了宣判,那是他第一次进法院。和电视里的庄严肃穆不太一样,所谓法庭只是个半间教室大小的屋子,象征性地摆了三张桌子分别坐上法官和控辩双方,陈璠的爸爸穿着黄色背心站在法官的对面,手上带着手铐,身上隐约有些淤青,脸上茫茫然看不出喜悲。
当法官用浓重的a城口音说完“有期徒刑十年”时,陈璠的妈妈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而陈璠却比林思申想象的坚强,只是扶着他妈,面色沉重。
那案子旁听的人不多,陈家只去了几个亲戚,宣判结束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匆匆离开。橡胶厂的人更加没有几个,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林思申自知自己是硬着头皮跟着来的,所以自始至终,他也不敢开口对陈璠多说一句。
那晚,陈璠回家后和他在楼顶上呆坐了好久。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才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璠回答他,“也许去南方打工,那边赚钱多些。”
林思申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似的。
带着凉了半截的心,林思申踏进了他的高中校门。
二中的确不愧是a城最好的中学,它身居闹市区,却在一进校门之后把外面的各种喧嚣隔绝在了郁郁葱葱的草木之外。校内古朴幽静,一棵巨松屏风似的护住了三层高的教学楼,那教学楼红砖青瓦,将三个年级二十几个班级全部容纳了进去,南北两厢,格致分明,内里白色墙面绿色腰墙,层高极高,正统规矩,仿佛空气里都散着浓浓书香似的。
这和橡胶厂那敷衍的校园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然而林思申却忽然在心里怀念起从前他待了九年的那个学校。
在他看来,二中是空的,这里没有任何他在乎的东西。
它冷冰冰地高高在上,他孤单单地独自游离。
当然,在查看分班公告时,林思申找到了一点点这个学校和他过去的交集。
那交集是王鹦枝。
好在,看到自己没有和王鹦枝分在一个班时,他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他在四班,而王鹦枝在十班。四班在教学楼的北面,十班在教学楼的南面,也就是说只要他不犯傻跑到南边去,他们几乎可以算是在两个学校读书。
不过,后来林思申才知道,没能进十班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个好消息,因为那意味着他父母给教导主任的礼白送了。
“唉,十班就是十班,女生都比咱班的漂亮得多,听说能进那个班的都是高干子弟!”林思申的同桌,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课间操结束后回到座位上时对他嘀咕起来。
林思申继续抽出他的物理精编,对同桌刘堃的话不以为意,他口中漂亮又高干子弟的女孩,大概也算了王鹦枝一个吧。不过想来自己所在的四班的确算不上是个好班,这从他们的班主任身上可见一斑。他们的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男老师,看上去像刚从大学里毕业不久,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年轻便意味着没有经验,上课都有些腼腆似的,令林思申对二中的感觉又失望了一截,过去他的班主任没有低于四十岁的,并且都是威严的女老师。
坐在四班的教室里,听着年轻老师并不算精彩的讲课,林思申的心思不经意地飘向了窗外。
从此,他便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了,再没有人会在上课时给他扔个纸条,问他下课要不要去后山打知了,再没有人放了学会在自行车棚里等他,一起骑车回家。
事实上,林思申现在也并不骑车回家了。
二中位于a城市中心,且不是寄宿制,所以林思申每天都必须坐公交车才能回到城郊橡胶厂的家中,来回近两个小时的路途中,他都只能靠随身听打发时间。早上早起出门,晚上披星戴月回家,那漫长的路上磁带里的旋律循环播放着,只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地孤单。
而这样的早出晚归也让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上陈璠,直到国庆节的休息天,陈璠来敲他家的门找他。
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陈璠时,林思申只觉得楼道里的光线都格外亮了些似的。但紧接着他又有些害怕,怕陈璠是要来和他道别的。
将陈璠带进自己的房间,林思申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新学校怎么样?”如往常一样,陈璠仰倒在了他的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口中的问话轻飘飘地传来。
“就那样,班里一个漂亮妞都没有。”林思申学着刘堃的原话说了一遍,他想,这样大概算是个正常男生会说的话吧。
“你是去泡妞还是去读书的?”陈璠竟然冷哼了一声。
“去混日子的,”林思申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相比之下,他更心急陈璠的近况,“说说你吧,你怎么样了,真的要去南方吗?”
“本来是要去的……”陈璠说着,悠悠叹出一口气,“可是被我妈死活拦着了,她说南边太远,她一个人留这儿,活不下去。”
“阿姨一个人在这边是挺可怜的,不去也好。”林思申嘴里说着也好,心里的石头却终于落了地,不离开就好,在a城就好。
“我现在在练车。”陈璠又道。
“练车?”
“考驾照。亲戚家有个人是出租车公司的,帮我在出租车队里搞了个名额,到时候一拿到驾照就可以上路了。”陈璠仍然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林思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没成年也可以拿驾照吗?”
“其实只差几个月,报名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