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叹息一声。
后山神武殿内。
马苦玄盘腿坐在一尊居高神像的头顶,一只黑猫又坐在他的头顶。
一人一猫一神像。
黑猫伸出一只爪子,轻轻挠着马苦玄的脑袋。
马苦玄不以为意,他从小就与黑猫相依为命,奶奶去世后,更是如此。
左手边一尊金身木雕神像,眼眶中蓦然泛起金色光彩,轰然而动,巨大神像缓缓走下神台,环顾四周,最后看到了居中神像头顶的马苦玄,神像走到大殿中央,转身面向那少年与猫,身高三丈的神像单膝跪地。
马苦玄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像以往那样出声提醒道:“回去之后,记得守口如瓶。”
这尊木雕神像微微点头,起身后大步前行,跨上神台,站在原位,金色眼眸很快失去色彩,寂然不动。
大殿门窗极高极大,光线透过窗户缝隙,撒落在大殿之内,灰尘因此得以瞧见。
马苦玄突然自嘲道:“法宝太多,福缘太厚,也挺烦人啊。”
黑猫抬起一只腿,轻柔舔着脚掌。
马苦玄后仰躺下,黑猫一个蹦跳,在马苦玄躺下后,刚好落在他胸口上,蜷曲起来,很快酣睡。
黑猫时不时换一个更舒服的蜷缩姿势。
马苦玄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抚摸着黑猫的柔-毛,想起真武山上那些阴阳怪气和趋炎附势,觉得有些无趣,“你们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也不喜欢你们啊。”
大殿空灵。
唯有一人一猫的微微鼾声。
那些神祇的金身神像依次排开,像是在忠诚守护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年复一年,千年万年。
————
观湖书院的贤人周矩,没有跟随自己的圣人先生,去见俱芦洲的那位道家天君。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对那个叫谢实的家伙出言不逊,只能害得先生为难。
先生离开了书院,肯定打不过天君谢实,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谢实一巴掌拍死,难不成还要代替学生跟外人道歉?
所以周矩来到了打醮山鲲船坠毁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根据记载,冲天剑气正是从此而起,击毁了南下老龙城的那艘鲲船,死伤惨重,中五境以下的乘客,几乎无一幸免。
周矩在山上搜寻无果,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为这桩祸事,瞎子都看得出来,是幕后有人处心积虑,栽赃这个宝瓶洲最具实力的强大王朝。
但是周矩想不明白一件事,堂堂俱芦洲的一洲道主,为何愿意自降身份,趟这浑水?甚至不惜与观湖书院“短兵相接”?如果持续下去,天君谢实极有可能成为宝瓶洲全部练气士的公敌。
难道你谢实真当自己是道祖座下二弟子?
周矩不觉得大骊宋氏请得动一位别洲天君。
这些天风餐露宿的周矩,打算下山了。
听先生随口提起一事,最近半年内,婆娑洲、桐叶洲和扶摇洲三个地方,出现了许多失传已久的无主法宝,甚至还有几件半仙兵的身影夹杂其中,引发了巨大震动,无数山泽野修蜂拥而动,根深蒂固的仙家豪阀,更是不会放弃这些莫大机缘,一时间鱼龙混杂,豺狼结伴。
周矩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对接下来的世道,更无兴趣。
因为注定是读书人安心读书,更难了。
这样不好。
周矩抬起头,望向天空高处。
我周矩,观湖书院的小小贤人周巨然,尚且可以发现端倪,比我家先生更位居高位的你们呢?
周矩黯然下山,懒散云游,或御风或徒步,最后到了一处热闹集市,喝了碗热腾腾的酸辣汤。
周矩顿时笑逐颜开,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摊贩的女儿,正值妙龄,肌肤微黑却泛着健康的色泽,她偷偷瞥了几眼周矩。
家乡读书人不多,长得这么好看的读书人就更少了。
她觉得能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于是周矩多要了一碗酸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