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无奈道:“是个……好习惯。”
朱敛悻悻然。
裴钱幸灾乐祸道:“老厨子,这回咋不溜须拍马了,不说是跟我师父学的啦?”
朱敛呵呵一笑,一脚踹在裴钱屁股蛋上,裴钱身体前扑,只是下意识就以行山杖往地面一戳,身形围绕行山杖飞快旋转一圈,没急着大骂朱敛,也不是好奇自己为何没摔倒,裴钱只是拔出那根相依为命已经很久的行山杖,跑到陈平安身边,疑惑道:“师父,怎么我这根‘山神老爷’到现在都没有断掉啊,你瞧瞧,连一点裂缝都没有哩?难道一开始就给我捡到宝啦?真是某位山神老爷栽种的神仙树木?”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朱敛哈哈大笑道:“是少爷早早帮你以仙家的小炼之法,炼化了这根行山杖,不然它早稀巴烂了,寻常树枝,扛得住你那套疯魔剑法的糟践?”
裴钱挠挠头,“这样啊。”
好像感觉很意外,又理所当然。
然后想法比较天马行空的裴钱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夜幕,“咋还不下雨呢?”
陈平安以六步走桩边走边问道:“为什么要下雨?”
裴钱也一边演练白猿背剑术,行山杖暂且当做她的剑,一边回答道:“下了雨,我就可以帮师父撑伞了啊。”
朱敛又一脚踹过去,给裴钱灵活躲开,朱敛笑骂道:“你个光吃饭不长个的饭桶矮冬瓜,怎么给少爷撑伞?”
裴钱纠结万分,颓头丧气道:“也对。”
陈平安安慰道:“心意到就行了。”
朱敛笑道:“这个赔钱货,也就只剩下心意了。”
裴钱对朱敛怒目相向,“如果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非要让你领教一下我自创的疯魔剑法。”
“来来来,咱们练练手。”
朱敛一步跨出,裴钱哈哈大笑,绕着陈平安开始奔跑。
石柔一时间有些失神。
一直围绕在陈平安身边的裴钱,虽然上山下水,还是一块小黑炭。
可当她奔跑在明月当空、光辉素洁的大道上,小姑娘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皎洁光明。
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裴钱自己一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比如一lún_dà日骄阳,远远看一眼,旁人都觉得灼烧眼眸?
只是这种复杂情绪,随着一起跋山涉水,石柔就开始后悔自己竟有这种无聊想法了。
实在是这个裴钱,太野丫头了。
入夏已经有段时间,即将到达那座位于青鸾国东面边境的仙家渡口。
这天在深山老林中,裴钱在跑去稍远的地方拾取枯枝用来烧火做饭,回来的时候,一身泥土,满头草,逮着了一只灰色野兔,给她扯住耳朵,飞奔回来,站在陈平安身边,使劲摇晃那只可怜的野兔,雀跃道:“师父,看我抓住了啥?!传说中的山跳唉,跑得贼快!”
陈平安笑道:“今天我们只吃素不吃荤,放了吧。”
裴钱错愕,随即有些不舍,辛辛苦苦才抓到的,便问道:“师父,能不能养肥了再杀了吃?我找根长绳子绑住它,一路上我带着它好嘞。”
陈平安摆摆手,“真想吃肉,回头让朱敛给你抓只野猪。”
裴钱想了想,还是一笔稳赚买卖,放了就放了吧,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身体旋转一圈,将手中野兔使劲丢掷出去,嗖一下,不知是幸运还是可怜的野兔瞬间没影儿,“飞吧,小老弟!”
石柔伸手扶额。
裴钱拍拍手掌,蹲在搭建灶台的陈平安身边,好奇问道:“师父,今儿是啥日子吗?有讲究不?比如说是某位厉害山神的诞辰啥的,所以在山里头不能吃荤?”
陈平安只是微笑道:“没讲究。”
边境上那座仙家渡口,是陈平安见过最没架子的一座。
不但没有遮遮掩掩的山水禁制,反而生怕世俗有钱人不愿意去,还离着几十里路,就开始招徕生意,原来这座渡口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路线,比如去青鸾国周边某座仙家洞府,可以在山巅的“钓鱼台”上,抛竿去云海里垂钓某些珍稀的鸟雀和飞鱼。
所以一路上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陈平安在这边,听到了许多京城那边的消息。
比如唐氏皇帝顺应民心,将儒家作为立国之本的国教。
至于佛道两家是谁排在第二,据说还需要等待。
一座叫白云观的京城小道观,突然就成了青鸾国皇室烧香拜神的御用道观。
白水寺一位原本籍籍无名的年轻僧人,开始为世人说法,在寺庙内,在通衢大道,在市井坊间,传闻说得极其朴素粗浅,蒙学稚童也能听懂。
顺顺利利,登上了那艘不大不小的仙家渡船后。
裴钱好像便有些兴致不高,心情不好,在陈平安屋子抄完书,就默默返回自己房间,跟以往的裴钱,判若两人。
陈平安便去问朱敛,朱敛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去问石柔,石柔便说了自己的见解。
所以这天裴钱抄完书,就要离开。
陈平安喊住了她,带着她一起离开屋子,去船头欣赏云海风景。
一大一小在渡船栏杆那边,陈平安摘下养剑葫,准备喝酒。
裴钱掏出那只手捻小葫芦,高高举过头顶,左看右看。
陈平安还是没有喝,别好酒葫芦在腰间,转头笑问道:“有心事?”
裴钱使劲踮起脚跟,趴在栏杆上,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