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就试探的问:“是要杀你那个情郎吗?”
杨时臣有一个神秘的情人,这事四郎是知道的。因前段时间两人常常密会,四郎就好几次都看到那个男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来敲集芳阁的后门,又赶在天色泛青前就匆匆离去。只要那男人来,杨时臣必定头一天到有味斋预定一桌好酒好菜,还常常向四郎请教如何熬粥煲汤。
杨时臣听了四郎的问话,就点点头,有些恍惚的说:“以前他每天都来我店里,每次都说要买胡粉。就算伙计告诉他胡粉已经售完,让他下个月再来,可是第二天他还是会过来问……呵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应该见识过上上个月罗家二少爷娶亲的盛况了吧?”
这罗家和李家一样,乃是当时全国排的上号的大商户,且自打李大少一场急病过世后,罗家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这汴京城富商巨贾中的头一份。
罗家二少爷虽是姨娘生的,但是歹竹出好笋,这位二少爷相当能干,很得李家现任家主的赏识。当然,他能以庶子的身份走到台前,必定为罗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前段时间几大商户争那皇商的差事,最终罗家能胜出,全赖这位罗二少的好手段。
他要结婚,下面的人自然办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虽然新娘子娘家不显,但是出嫁时照样是十里红妆,送嫁的队伍从街头直排到了街尾。
如果杨时臣的神秘情人是这位罗公子的话,就难怪这段时日他家后门再没有出现什么枣红骏马了。
四郎听他讲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因为他娶了妻子不再与你来往,你就要杀了他?”
杨时臣摇了摇头:“男子间的情爱,多是贪一夕欢愉,哪里有那么多的情深意重呢?纵然床上的誓言说的天花乱坠,也只当得笑话来听,骗自己开心片刻,下床就各奔东西。”
四郎本以为又是一个因爱生恨的痴人,谁知人家杨时臣倒比他还看的清楚。
只听杨时臣接着说:“我不介意他忘了昔日的海誓山盟,也不介意他娶妻生子。怪只怪我识人不明,把他要与我长长久久在一起的玩笑话当了真。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这些我都可以不与他计较,他只去娶他的表妹,我杨时臣还未必稀罕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考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只是,这位罗公子真是太会演戏了,当时竟连我都骗过去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二位,我家的胡粉说是从胡人处得来的,其实哥哥早就买断了方子,我们自家的作坊就能造。之所以要假托胡人所制,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两位是男人,可能有所不知,这种胡粉虽然已是粉中圣品,却有一个大大的缺陷——制粉过程中加入了少量粉锡。这种加了粉锡的胡粉,妇人用一天两天,能使皮肤白嫩,可是若天天使用年年使用,反而会令皮肤渐渐发黄,有的甚至会长出斑点。因为发黄长斑,更需要用胡粉遮掩,就会加大胡粉的用量,从而产生了一个恶行的循环。因为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简直不易觉察,夫人小姐们也只会认为是年岁渐长,红颜易逝而已。但是我们自家却知道这种不足,所以每次都假托要去很远的地方采购,只肯向每位买家售卖一小盒,这样既保证了自家的招牌,又让女眷们减少每次的用量和使用的次数,避免明显的副作用。而我大哥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在家,就是一直周游各地收集制粉秘方,希望可以改良胡粉。”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谁知罗家自从禁中传出贵妃娘娘对胡粉的赞语后,就盯上了我们集芳阁。罗寒这个小人更是卑鄙无耻,不惜使出下作手段骗取我家秘方。有一次欢好后,见我在为自家胡粉改良的事情发愁,就骗我说他家有一个制粉师傅,早就看出了我家胡粉的缺陷,如果能够得到秘方,加上老师傅的经验,必定能够制成完美的香粉。凭着这种香粉,他就可以摆脱罗家的控制,堂堂正正得和我在一起。而我们杨家也能够真正成为天下第一的制粉世家。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昏了头,连这样的谎话也听不出来!只心疼罗家上下对他和他娘实在苛刻,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帮他脱离罗家,竟无丝毫怀疑的就把制粉秘方给了他。”
说到这里,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当时我同情他在罗家的遭遇,想必他也很同情我这个瞎了眼睛的大傻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