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旭也站在床边,看了一眼点滴瓶里还有小半的药液,他也低头打量起陈清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他:典型的江南人面孔,五官随他的性子十分柔和,就像一幅被雨丝渲染开的笔墨山水画,但一双饱满的唇却在唇形上显露出微微的棱角来,可见陈清虽然脾性温和也会有硬气执拗的时候——就是要这样的性子才好!越看安睡的这人心里就越是喜欢,荣旭不自觉挑唇笑了。
这抹笑意恰好被正准备告别抬起头的陈晓宇看到,心中不禁一动,有股怪异的感觉升起:他现在是相信荣旭会照顾好他哥了,可这眼神……荣旭看他哥的眼神,他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仔细想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再加上荣旭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陈弟弟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走就走!被荣旭和他哥的亲密关系刺激到,陈弟弟到底年轻,心中不甘,想着:现在走了,过几天再来又不是不行!哼,到时候他还是不是想怎么待就怎么待!有他这个亲弟弟在这,闲杂人等还不都靠边站……这样想了一堆,心里的憋屈才少了些,陈晓宇回陈清住处拉了行李箱就直奔车站回家去了。
荣旭则是在点滴还没下完之前抽空到走廊上打了一个电话请假,他们公司与当地房地产商合作的这个房地产项目被他经手处理了这么一段时间,大体上已经步入正轨,工作量少了很多,再加上虽然这个项目对公司的意义只是锦上添花,到底不算小,公司还是给他派了两个副手的,所以接下来的事务倒不是非荣旭不可,他这个假也是打过去就被准了——毕竟他之前工作时可是从不偷懒甚至一人做了两人份的。
挂了电话,荣旭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陈清身上了。他走回病房,眼看着点滴快输完了,连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因为之前荣旭特别给人打电话招呼过,所以陈清住的其实是特护病房。要不然搁这年底年初的时候医院里那可能这么清闲安静?安静清闲的只是陈清所在的这一层罢了。
呼叫铃一响走廊里很快就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护士长端着托盘进来,这时输液瓶里还剩半指高的药水,不过因为倒挂的瓶口是越往下越狭窄,剩余的药水其实并不多。护士长等了一下等到这些药水也下完就拿出棉球按着给陈清拔了针头。
为了方便输液,陈清的手一直是放在棉被外面的,虽然手里被塞了圆柱状的暖宝,冰凉的药水一滴滴送到身体里还是会让人指尖到手腕冰凉。拔了针头之后荣旭帮陈清把棉球按着一会止血,再拿下来就只剩一个红红的圆点。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点?”刚刚挂的那瓶药水已经是第二瓶了,下午还要挂一瓶。荣旭观察陈清脸色,发现脸颊上的绯红已经褪去,应该是药水开始发挥作用降了烧。再看看时间这时候已经是近下午2点了,就问:“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医院里倒是有食堂,像这种特护病房还有专门配置的营养套餐,绝对符合病人饮食,只是营养上去了,味道却实在不怎么样。
“鸡丝汤面吧……”陈清其实完全没感到饿,只是生病了多吃饭喝水多休息总是好得快些,即使不饿也要吃一些,而且汤面养胃又暖身。
“那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有事记得按铃。”荣旭又给陈清掖了掖被子,就要起身出去。
“那个……荣旭……”陈清叫住他。
荣旭回头,看到陈清面上有些犹豫和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方便开口,嘴唇张合几下才问了一个问题:“我现在能下床吗?”
“医生说要静养,少动。”
那就是不行了……
“有什么事我不能帮你做?”荣旭笑着问。
“麻烦你扶我去洗手间……”陈清犹豫一下终于说了出来,他刚刚输了两大瓶药液,实在很难忍。拜托荣旭扶他上厕所虽然有些尴尬,但要是等荣旭走了这里可就剩那些女护士了。虽说对女护士来说给病人解裤子插导尿管也是常事,但陈清从小就不与人交往惯了,实在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衤果露身体,所以荣旭是最好的人选。
荣旭站在洗手间门外,隔着一道毛玻璃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水声,又过了一会是更大的水声,在心里数了十秒。十秒后,荣旭敲门:“好了么?我进去扶你出来?”
“……好了。”声音低低的,音调有些奇怪,荣旭还以为是陈清又不舒服了,推开门才发现是他想岔了,陈清从脸颊到脖颈都是红的,看他进来也没抬头,因为他心里实在是尴尬到不行——输了两大瓶药液,膀胱里储藏的水分很足,再加上房间里十足的安静,清晰的水声好像漫长没有止境。眼看着毛玻璃门上映出的高大人影,那道门仿佛形同虚设,就像自己直接在荣旭面前……一样,偏偏这种事不开始还好,一开始哪里是止得住的?于是陈清只能硬着头皮放完水,好不容易解决完生理问题,手指哆嗦着提上裤子,陈清的脸也红的可以冒烟了。
荣旭扶着陈清慢慢到洗手台洗了手,又慢慢走回床边缓缓躺下。期间看着那近在咫尺变得通红饱满圆润的小巧耳垂,十分想伸手捏一捏,但到底不是时候。心里叹了口气,荣旭不嫌啰嗦地又嘱咐了一遍,仿佛他这一趟离开不是一两个小时而是一两天甚至一两个月。
陈清躺在床上依然耐心地一一应了——对于真切的好意他一向珍惜。这世上没有谁必须对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