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进来。”
许含章很是平静的开口,“米娅儿活着的时候不怎么愿意瞧见他,不过她已经去了,想必也就不介意这些了。”
她这是说的实情,并无旁的意思。
但搁在眼下的局面里,就显得有些刻薄了。
“要不,你先躲一躲?”
郑元郎擦了把汗,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他没有担心她。
他只是想着就算外头这个死胖子没有被鬼上身,但万一怒火攻心,试图干出什么血溅三尺、为了爱就去抹别人脖子的蠢事来,那自己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对,就是这样。
他不过是怕担责而已。
“为什么要躲?”
许含章闻言,居然有心情开起了玩笑,“不是还有你在吗?难道,你连他都打不过?或者说,你舍不得打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元郎只得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你,给我滚!”
岑六郎刚一踏进门,就无比阴沉的盯着许含章,咬牙切齿的说道:“元郎,你那天说的没错,她果然就是个天杀的扫把星!”
“你……”
郑元郎顿觉有一只老鸹从自己的头顶飞过。
“元郎,你那天说的也没错,他果然就是个窝囊废。”
许含章却没有动怒,而是真诚的直视着郑元郎的眼睛,又用上了岑六郎的句式,有样学样的回了句。
“你!”
郑元郎顿觉又有一只老鸹从自己的头顶飞过。
“米娅儿!”
岑六郎虽心里极为恼火,却晓得郑元郎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这般埋汰自己的,便没有中计,不想和她再多说下去,只径自越过了二人,半蹲下去,颤抖着抚上了米娅儿的面庞。
前几日还活色生香的人儿,今日却……
他不禁眼底一酸。
而后,他脸色骤然一变,伸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死人的脸和活人的脸,摸上去的触感是不同的,全无柔软滑嫩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死蛇,黏腻而森冷,令人心里发毛。
就这样的胆气,也有脸说以后能把米娅儿接回去享福?
“她梦见那个画师死了,心里觉得很难过,很不安,于是便想起了我那天提出的术法……后来,他的人果然是早就死了,而她的心,也死了。心一死,人就救不回来了。”
因着对方是凌准的友人,许含章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便竭力压下鄙夷的情绪,简单的解释道:“我已经答应了她,会把她的尸身埋在西北朝向处,以便能时不时的眺望着那个画师所在的城池。所以,之后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更难听的话,许含章都没有说出口——既然把人睡够本了,玩腻味了,现在也见了最后一面,那就可以直接走人了,犯不着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故作悲壮的守在尸体旁,装什么情深无悔、痛彻心扉,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要真有那么用情至深,就不会在还未定下名分时就将她从凌家掳出去,并急吼吼的占有了她,且害得她被他的家人当成了不要脸的狐媚子,肆意欺辱。
不过,他或许是有几分真心的。
但也正如郑元郎所说,他是个算得很清楚的人,想来即便是真心也是要拿来掂量一下的,断不会毫无保留的付出。
他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她的舞姿,因此才想要为她赎身,和她相好。
至于她的感受,她的喜恶,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这一点,没什么好指摘的。
同理,她的死活,她的去留,许含章认为也用不着他来操心。
“米娅儿的身后事,会由我来一手操办。以后……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她的坟前上柱香。我看你似乎喝得有些多了,不如……就此归家,自行去醒酒吧。”
见他半晌不语,许含章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好。”
郑元郎本以为他会死活不依的,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喃喃道:“对,我是喝多了、醉了……我要去醒酒,醒了,就好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许含章的身畔时,他的眼底忽地现出了一丝戾气。
紧接着,他猛地伸出手,狠狠的将她推搡了一记!
事出突然,郑元郎就算要阻拦,也已然来不及了,便抱着侥幸的心思,想着她好歹是个机警的,而他的动作又那般迟钝笨拙,她肯定能躲过去的。
岂料,她并没有躲过。
她的身躯,竟是顷刻间就无力的委顿了下去,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右手抚着心口,嘴里忽然就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完了!
郑元郎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发凉了,立刻想也不想的挥拳,险些将岑六郎的牙齿都敲落了,“去你娘的!你发什么癫呢?”
“我,我只是……”
岑六郎真没有杀人害命的打算,只是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便借着遁走为掩护,单纯的想要推她一把泄愤,却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窝囊废,你还不快滚!”
郑元郎简直是出离的愤怒了,但也害怕万一真的出个什么好歹来,这个混小子就得把小命搭上了,连忙连推带搡的把他往门外赶,并使了个眼色道:“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好兄弟,你真够义气。十一郎那边,一定要替我瞒着啊!”
岑六郎却会错了意,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