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国乐,骠国乐,出自大海西南角。
雍羌之子舒难陀,来献南音奉正朔。
德宗立仗御紫庭,黈纩不塞为尔听。
......”
重楼之上,杨行潜轻声吟着这首出自前唐白居易所作的新乐府,目光却在大江两岸巡逡,想看看这里是否有如诗中一般舞动的精灵。
这里是后世著名的伊洛瓦底江,纵贯整个中南半岛的大江入海处,与别处不同的是,这个入海口不是一个简单的喇叭状,而是呈放射状。从苗旺以南八十多里的娘交附近,伊洛瓦底江开始分流,散作伞形分成多条支流流入安达曼海,形成河道交织如网的著名伊洛瓦底江三角洲。
三角洲上,地势低平,河道成网,是极为优良稻米种植地,大片大片的田地布满了大江两岸,因为已经过了收割季节,田地里没有稻花飘香的盛景,只有一撂撂堆成塔状的稻杆,等着被碾碎之后肥田之用,而围着这些塔堆的嘻闹玩耍的,尽是些光着脚丫子的孩童
好一派安宁静穆的和平景象。
杨行潜的坐舟高达三重,呈一个巨大的倒弧形,就是在大海上都显得十分惊人,更何况是这种江面,因为江风不大,船行得很缓慢,远远地望去,就像一座小山在水面上移动。
好在他的身后没有船只随行,否则那么多海船沿江上溯,怕是会吓得人家整军备战了,这里不同于三佛齐,杨行潜不是来威胁他们的,表面上,他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买粮。
这个借口足以唬人了,伊洛瓦底江三角地区的稻米产量在后世都是赫赫有名的,如今即使达不到那样的高度,碰上这等没有大灾害的丰年,可以想见仓底被黄金般的谷粒堆得四溢,望之欢欣不已的张张笑脸,所谓富足,不外如是。
“玉螺一吹椎髻耸,铜鼓一击文身踊。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
大江两岸此刻挤满了观看热闹的百姓,却不光是男子,就连许多女子都夹在人群中,毫不避讳地朝着大舟张望,他们未必就没见过福船,可是如此大的一艘海船,行驶在内陆的河面上,打的又是陌生的异国旗帜,难免就多了几分好奇。
而那船上蓄势待发的武备,装备精良的军士,无不昭示着这只大舟的不平凡,当然没有人会认为,仅凭一条船就能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做出什么乱事,唯其如此,才更让人议论纷纷。
“先生,蒲甘到了。”
无须舵首提醒,杨行潜也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快到了,在他的视线中,大江的右岸的从林里突然冒出一座巨大的佛塔,整个形状就像一个倒置在地上的葫芦,嘴尖部分金光闪闪,与《诸蕃志》中的记载一模一样,那应该就是这个王国的象征,传说中整个塔顶都是金子铸成的......大金塔。
既然看到了这座塔,离着不远就应该是王国的都城蒲甘了,远远地看去,那是一座同宋人相似的城池,四面矗立着高大的城墙,城门呈拱形,城头上看不见楼阁,只有飘扬的旗帜和持枪而立的守兵。
都城邻着大江,自然会有港口和码头,不过以他这只大舟的吃水深度,怎么也不可能靠得上去,结果还是只能像以前那样子,将大舟舶在江心处,然后用小船做为交通,在当地人充作的引水员带领下,杨行潜同几个亲兵和那个会当地话的舵首一块儿上了岸。
“你同他去递书,某在这里随便逛逛。”
杨行潜将一封文书交给舵首,让他跟着当地人去找此地的官员,不管要做什么,一个合理的外交身份是必不可少的,至少在大部分时候,都能保住性命无虞。
做为都城,这里的人流量明显要大上许多,到处都是往来走动的百姓和各种肤色、语言的商人,许是泉州变乱的缘故,他没有看到宋人的身影,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石、翡翠、香料、牙饰等事物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反而一种随处可见的动物让他驻足了良久。
“先生,这便是象么?”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巨_物,一个壮汉的身高还不到人家的腿,长长的鼻子、蒲扇似的耳朵、长长的撩牙都让人心惊不已,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军士也不例外。
“对,这就是巨象,三国志中有载:‘冲少聪察,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大悦,即施行焉。’,说得就是这种事物。”
熟知典故的杨行潜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物,饶是知其名,陡然之下依然是心摇神曳,在这些巨_物的面前,人类显得那么渺小,然而此刻它们却只不过是人类的工具,如牛马一般或是驮物,或是载人,驯服地就像家畜一般。
“你们要买稻米?”
城中一间白色的房子里,一个头戴金冠的蒲甘男子看了看用汉文书就的文书,眉头不为人所知地皱了皱,似乎那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要求一般。
同在大舟上不一样,舵首此刻穿着一身青袍官服,还带了一个亲兵做为护卫,又是先生亲命的通关使者,不知不觉就带入了天朝上国的钦使角色,不但语言傲慢了许多,就连行为举止,也颇有些杨氏风范。
“敢问一句,你在这城中,是个什么品级的官儿?”如此对待地头蛇,这是当年做为商人想都不敢想地,那时候,就是递上贿赂还得看人家的眼色,收不收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