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微微一笑:“原来是广州的虾酱,尝起来确实格外清淡一些,滋味不错,他在信中也提过。日后他捎回的那些吃食,多让厨下做一些。趁着爷娘兄嫂不在,我挨个尝尝。”以前一日三餐的食物都由不得他做主,如今他总算翻身当家了,自是该由着他的喜好来。
“奴省得了。”张傅母也知晓他的心思,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而后,李徽亲自将新得的匕首擦得干干净净,一一摆放在角落的红木刀架上。这刀架倚墙而立,足足占据了整面墙,设计极为精巧。刀架左方横放着先帝赏赐给他的横刀与障刀,中间放着当今圣人与爷娘兄弟们送给他的障刀、匕首等,而原本空空如也的右侧如今则摆满了匕首。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这些武器的时候,一个人影缓缓推门而入,将凛冽的寒风关在了外头。张傅母闻声回首看去,和蔼地笑了起来,悄悄地带着侍婢们退了下去。而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静默而立,与他一同观赏着琳琅满目的武器收藏。
过了许久,李徽突地一动,拿起先帝赏赐的横刀。曾在战场上饱饮鲜血的刀骤然出鞘,寒光映在他的脸上,令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冷冽之意。然而,刀光收起的时候,他却依旧是那位温和无害、脾气极好的新安郡王。
“子献?”收刀之后,李徽这才发现身后的王子献,眉眼弯了起来,“你是何时来的?怎么悄悄地不出声?我方才还想着须得问一问你,这些匕首与那边挂着的长弓都是什么来历呢。想必每一样都有或长或短的故事罢?”
“呵,这些故事说起来,足可说上几日几夜——有些我曾在信中提过,你可记得?”王子献深深地望着他,脑海中他方才的冷冽神情却迟迟挥之不去。他倏然发现,对方隐约之间似乎展露了些他不曾见过的性情。这令他有些惊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热血沸腾的兴奋。
他惊讶于李徽远远不似曾经那般温和无害,也遗憾于这两三年不曾陪伴他亲历一切。他更兴奋于自己曾经隐藏的那些阴暗、狠辣,或许也极有可能让李徽毫无芥蒂的接受。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如天水郡王那般天真无知之人,他心里也藏着涌动而澎湃的情绪,他也积压着不满、不平与愤怒,故而更容易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我当然记得。”李徽道,随手拿下一张鹿角弓,“不如你说说这张弓是何处得来的?”
不知何时,丝絮般的雪轻飘飘地降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白雪仿佛阻隔了所有杂音,令天地间恢复了鸿蒙初开时的静谧,也将无数人家的灯火都隔绝开来。在这厅堂中漫步低笑交谈的二人,犹如独处一方天地,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