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内监也是大着胆子上来伺候的,此刻见皇后并未发怒,连忙道:“奴婢打小在家里学过一点。娘娘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了,奴婢们看着都心疼。娘娘定要保重凤体才好,后宫这些事儿,都指着您呢。”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在砰砰乱跳。其实他说的是假话,小时候他家是种田的,因为遭了蝗灾才净身进宫,哪里会什么按摩的手艺。这一手是他进宫之后,专门学来伺候带着他的大太监的。
皇后的确觉得自己辛苦,然而在个内侍面前说这个也没意思,遂只懒懒道:“这手艺不错,你也有眼力。”
陈内监堆着笑脸道:“奴婢在凤仪宫伺候,自然事事要把娘娘放在心上。”
皇后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倒会说话。前些日子进来伺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
前些日子李太监失宠,陈内监是想趁机上位的,只是他前头没有贴身伺候过皇后,只怕说错了话被皇后厌弃,患得患失之时便不免有些缩手缩脚,自然不敢多说。可是自打李太监又回来之后,第一个便记恨上了他,他若是再这么拘束着,只怕哪天就被李太监弄死了。
“奴婢自幼就是笨嘴拙舌的,才会被爹娘卖了出来,只是到了娘娘面前,只说真话就是了。”
这明摆着拍马,然而皇后听着舒服,笑道:“笨嘴拙舌的倒好,比那伶牙利齿的强,省心。”本是随口一说,可话一出口,不禁就想起了宫里这些不省心的人——上到有孕的赵充仪,下到才进宫的蒋御女,全都是堵心的货。
由宫内而宫外,外头还有个特别伶牙利齿不省心的蒋氏,连太后都被她软中带硬地打消了主意,害得她大失所望。说起来,也是李内监没用,说是什么千妥万妥的主意,到最后也没管用!
因是在自己宫中,殿内都是心腹,皇后也不必有什么顾忌,随口就埋怨起李太监来:“……这点事也办不成!今儿一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又去哪里了!”
陈内监心里明白,李太监是料到今日皇后见了赵充仪心情不好,怕皇后拿他撒气,因此指着要去宫内司清点节下的帐目躲出去了,倒将他推进来做个出气筒。
不过,若不是这样,他也没机会进来。陈内监想到前几日听几个小内侍私下议论的话,心里就如同有一把火在烧着,也顾不得趁机说李太监的坏话了:“其实,依奴婢的浅见,这事儿是李公公虑得不周。承恩伯身份贵重,如何能冒险呢?倒不如,娘娘再寻个人。”
“再寻个人?”皇后烦躁道,“去哪里再寻个人?蒋氏出身微贱,若将她嫁给那高门大户,人家岂不怨我?若是随意指个出身差的配了,又未免太露了痕迹。”她是想给自己消除一个威胁,而不是想让皇帝拿住她的把柄。
陈内监压低声音道:“奴婢倒有个糊涂想头儿,这现成的人选不就在眼前吗?”
“什么现成的人选?”皇后倒糊涂了。
“就是——安郡王呀。”陈内监声音压得更低,“崔家女新丧,如今外头都说安郡王克妻,想来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也不肯嫁过去。蒋氏虽说出身是微贱了些,可既然安郡王有这名声,她嫁过去也不算相差太多。再说,听说安郡王的眼疾一直未愈,蒋氏既然有好医术,嫁过去还能给安郡王治眼疾呢,这也是娘娘一片慈心替他着想不是?”
皇后听得眼睛一亮:“你说得不错!”怎么从前她没想到呢?提什么承恩伯啊,那可是太后的亲侄子,万一蒋氏嫁过去夫妻不睦,太后岂不要记恨她?可嫁给沈数就没这许多顾忌了,若说两人过得不好,太后正乐意看见呢。若是蒋氏真有这个胆子把沈数给害了,那太后就更高兴了!
陈内监稍稍松了口气,低下头:“奴婢不过是一点浅见,也想着替娘娘分忧。”
“你有这份忠心就好。”皇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赏!”
陈内监连忙磕头:“奴婢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能当娘娘的赏。”
皇后笑吟吟道:“这事儿若成了,我还要重重赏你呢。”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也等不得三日两日,立刻便道,“备辇,本宫去寿仙宫给母后请安!”
太后知道今日嫔妃们都去皇后宫中请安,早叫人去打听,听说皇后果然折腾了赵充仪一番,不由得又是恼怒又是忧虑,忍不住跟贴身宫人青玉说道:“才提醒了她,又是这般没个分寸!万一这一胎有什么闪失——难道她当赵家是蒋家那般吗?”
青玉是于家送进来的宫人,自然是事事都为着于家着想,闻言低声道:“虽说皇后娘娘此举有些不妥,可——万一赵充仪真生下皇子,那可就是皇长子……”
说到这个,太后也不由得发起愁来:“是啊,皇上还要给她升位份,再升就是四妃了。当年——”
她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然而青玉却十分明白,太后这是想到当年的贤妃了。
这一幕的确似曾相识。同样是中宫无子,同样是高位嫔妃生子,皇后的情况甚至比太后还糟,因为她直到如今都没让宫中妃嫔们生出个皇子来,所以她手中甚至连一点筹码都没有。
“皇后娘娘到——”小宫人的声音打断了太后的思绪,看皇后进来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倒有些诧异起来:“你这些日子宫务繁忙,怎么又特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