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推测你,安迪,但别想着欺骗我。”马克说,“你是健全的,而我不是,这不公平,所以别骗我。”
马克吃完苹果,躺在沙发上休息,他把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安迪。马克的眼睛在安静时像平静的湖水,他的脸通常没有表情,他看起来不那么开心,阴郁而没有生气。
安迪坐在沙发上,他很安静,身体上却充满活力,充满一种存活下去的决心。他锁着眉头,手紧握在一起,看起来有恐惧的味道。这是马克第一次看到机器人恐惧和充满希望的样子。
其实他知道安迪可能有这些情感,见到安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一个机器人竟然会反问:你觉得一个xìng_ài机器人能够做什么呢,先生?
马克当时舔了舔上唇,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下意识动作。安迪和别的机器人不一样,而缺钱的马克只能买得起他,他希望他虽然有点脾气但是能够被改正,于是昨天晚上,他和他好好说话,询问他,希望他因此能够温柔地对他,他甚至不要求他扶他下车,他想要他主动来帮他,但安迪没有那么做。马克希望被人温柔的对待,他总是很寂寞,又痛又累,不堪一击。现在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他没办法寄希望于和安迪好好说话,安迪就能柔和,他猜测安迪可能想杀他,他只有尝试去控制他。
马克不喜欢控制,不喜欢猜测,他希望他只要好好地、柔和地和人说话,就会有人来爱他,但事情从不是这样的,他太普通、有着不能被人理解的神经质、他的神经衰弱让他总是睡不好,所以他从来都不活泼,他在做护工时很安静,不得不听别人抱怨很多,他的胸膛里堆积着别人的情绪和痛苦、他自己的情绪和疼痛,他会在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再也睡不着。
马克全部的生活就是这样,在他痛起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活下去。他凝视安迪,羡慕他有这样的身体。如果马克也有这样的身体,他相信会有人爱他。当身体的痛苦成为一件大事,也就无暇顾及很多别人习以为常的事。
他舔了舔自己的牙缝。
“我看到你的胳膊内侧快流血了。”安迪说,“你很少拄拐杖?”
马克试图推测安迪为何开始问这个,但他不愿意去猜测,他让自己别关注那些底层的,别去共情,而是专注于和安迪聊天。
“我有个轮椅。”马克说,“之前一直坐轮椅,很少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