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韩王寝宫灯火通明。
这房中装饰刚劲无华,唯一名贵的事物,只有书案上那只色如碧玉的犀角杯,半透着光。
“汴阳君,上回来这宫里头,是何时了?”
韩王安年近四十,体态倒是比一般中年人轻盈,但眼皮耷拉着,眼里没什么精气神。他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屏退左右,随意披了件裘子,笑道:“听闻你带兵抵抗秦军,护住了汴阳百姓?甚好甚好,城破了无妨,再给你几座就是。”
韩原行礼拜见,韩安半躺着靠在凭几上朝他摇手:“你也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韩原肃容,跪地不起,烛光打在他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洒落一片阴影:“王上,秦国三万阴兵,正向新郑逼来,不出半日定会四面围城。还请王上召集群臣共商抗秦之事,开城门接纳灾民。”
韩安以掌拍地,让他坐过来:“莫要跪着,过来坐。寡人是一国之君,自然以保全百姓为首要……过来坐。”
韩原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韩安,最终跪在他身侧,口气似是质问:“如此,王上为何不开城门?您要知道:即使大厦将倾,臣民也愿为大韩赴汤蹈火,以身殉国!危急存亡之际,大王最应当留存的,是百姓,是民心。”
“非不为也,是不能也。”韩安眼中含泪,表面却仍旧懒洋洋的,烛光倒映在他琥珀色的双眸中,一片浑浊:“都是一家人,寡人实话说与你吧。早先,寡人见赵国打了胜仗,觉得那蛮秦也无甚可怕,也想过要连赵抗秦。当时,李斯前来劝说,寡人便随意将他打发走,话也说死了。哎?谁料不出数月,秦国竟能找到这劳什子的阴兵,当真是活见鬼了。”
韩原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终究不愿相信:“王上对秦国发兵与汴阳城破之事了若指掌,却按兵不动,实在是……”
他说着说着,悲愤交加,握拳猛锤在自己大腿上,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