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一愣,“大师怎知我的姓名?”
“令尊临走前曾交给小僧一尾拂尘,嘱咐我在公子来之前要好生保管。”
“我父亲……?”孟卿上前两步,走到了主持身边,木鱼敲响的声音仍在,可主持却一点都没有动作。
一直等孟卿走到了他的面前,这才发现,这位主持大师已经圆寂了。
“法亦和尚,他怀中抱着的那尾拂尘是白占神君的一条狐尾,他的魂魄还在,并没有被阴差拘走,若是机缘足够,应该是会羽化登仙。”范,向一边的谢必安轻声解释道。
“如此重信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谢必安喟叹一下,道:“人间多少打着佛法、道法名义招摇撞骗的混子,反而像是这样的高僧已经寥寥无几。”
“物以稀为贵。”范无救耸肩,“不只是人间,四海八荒之内多少神仙承了父母君位后就不思不学,只等着每日吃喝。”
“如此说来也是。”谢必安摸摸鼻子,听到那边有声音响起,也不再多说别的,继续静心看。
“贫僧身死,唯一执念便是怀中这一尾神物,如今施主前来,自该是物归原主。”法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似乎是了了心愿之后的满足,随后他发出了一声沉长的叹息,“贫僧得令尊相助白得了十年寿命,如今使命已了,还请施主将拂尘拿去,助贫僧归寂。”
孟卿跪在法亦面前的蒲团上面犹豫不绝,抬头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了法亦脸上流下来的黑色眼泪的时候猛然愣住了。
“佛生万象,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法亦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空蒙的佛号,孟卿整个人顿时一震,又听着法亦继续道:“施主谨记,无常、无我、无相,凡事不可过执,才能放过自己,放过他人。”
说完,拂尘还没有被孟卿拿走,本来看上去像是闭着眼睛在假寐的僧人已经快速的衰老下去,皮肤渐渐化灰,露出皮下累累白骨,一阵清风吹来,就散成了灰烬消失在了空中。
“不可过执……”孟卿脸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他脑海之中出现的全都是孟家、殷家被灭族的惨象,还有殷修被刺瞎的双眼跟自己从殷修房间中出来时殷修说的‘别无所求’。
不可过执,可他怎么可能不执?
☆、第11章 缘起
孟卿手里捧着那尾像是还有温度的拂尘失魂落魄的推开了门,被门边的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坐倒在了地上。
眼前并不是刚进入时的院子,而是自己自一开始进寺院时就被小僧人带着过来的宿所。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凉意渐渐沾染到了身上,门没有关紧,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拂尘收好放在一边,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变黑,也没有点燃蜡烛,就这么摸索着上了床。
这一夜浑浑噩噩的,他像是总是在梦到些什么,可等到睁开眼睛之后,却又发觉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记忆之中好像总有一个白发如雪的男人站在一颗玉兰树下抱着孟朝冲他笑。
那个时候他大概很小,被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面轻轻晃着,就这么日复一日,玉兰树还在,孟朝还在,可哄着他们的两个人却不在了。
“白先生可起来了?”门外绿吴轻轻敲了敲门,听着里面孟卿应声了之后才道:“主持大师今日圆寂,公子吩咐跟着去前殿呢。”
孟卿又应了一声,看着铜镜之中自己已经肿起来了的眼睛胡乱的用冷水搓了一把脸,随后看着房间里面的拂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收在了袖子里面。
主持大师圆寂的消息一早就散了出来,发现的那个小弟子哭的抽抽搭搭,双眼通红,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面对着浮在半空中像是睡着了的法亦叩头。
谢必安诧异道:“居然是浮死……”
“西天已经很久没有信任的小佛了,”谢必安眨眨眼,感叹了一声,“看来我是在冥界太久了,新佛出世我却一点都不知晓。”
“那我们就出去走走。”范无救抿唇,想了想道:“你先前一直想去青丘看看白岚女君,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青丘。”
谢必安笑着应了一声。
视线触及到在门口站着的孟卿,谢必安又收了音。
孟卿在门口看着浮在空中的法亦主持显然是很吃惊——他昨天是亲眼看着法亦大师的皮肉皆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法亦大师又出现在了前殿。
前来跪拜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就已经人山人海的,就连停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走吧。”孟卿面前一抹淡香飘过,殷修自他身边逆流向门外走去,双手负在身后,后面是跟着的丫鬟和抱着正在呼呼大睡的李婉儿的两个护卫。
孟卿应了一声跟上,几人依然是走入了先前来时的路上。
路很陡峭,虽然修过,却并能让轿子通过,孟卿看着一路走来寥寥无几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会儿。
一边的殷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前来礼佛的人,有钱的砸钱,没钱的磕头,却从来都没有多少真心,一路为非作歹,死到临头才想要求神拜佛。”
“从山下到山上这九百九十九阶都耐不住,要从另外一边抄近路上山的人,又怎会有佛祖庇佑?”
孟卿暗叹一声,不再多说话,快步跟了上去。
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人遥遥跟在后面,“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