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当时只是沉默,从不抽烟的他,却第一次从他父亲的烟盒之中拿出一根烟,刺鼻的烟味,呛得他直想流眼泪。瞧着满面倦色,眼下青肿的父亲,神色愧疚中带些无奈,纪安很想大声质问于他。为什么能这么对他,为什么?
可舍不得,那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他记得自己母亲走后,这个老实巴交的男子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拉扯他。知道他喜欢吃排骨,所以父亲做得最好的菜一定是排骨,其实,纪安知道,父亲喜欢吃鱼,可家里的桌上出现的就很少,因为纪安会卡刺。
他上初中摇号,父亲从不求人的人,带着烟酒向着自己的老同学开了口。就是这样的父亲,在这要求他,甚至算是恳求他,他又能怎么办,拒绝吗?他似乎做不到。
所以,他退了,从此和父亲保持距离,从此和和气气的对着后母。那几年,他回家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算得过来,寒暑假都用来打工,再也不向父亲要一个大子。
即使这样,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证也让后母红着眼憋着气的找他麻烦。父亲也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到后来的沉默不语,纪安的心那个时候是真正的凉了。
他不是真得软绵之人,只不过是为了父亲而退步,可心中却不可谓不难受的。在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又对着他指桑骂槐,刻薄尖酸的时候,他终究没忍得住,爆发了。拳头还未上去,就被父亲打了一个耳光,怒吼道:“我没有你这样不懂事的的儿子,你竟敢打你小妈?为了一个房产本,你真是好样的,好样的。”
纪安根本就没想过挥手真打上去,只是吓唬吓唬,他从小就不打女人。父亲是知道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护在了那个女人的前面。
纪安是第一次被他父亲打,也是最后一次,他那时候特别的平静,感觉心定下来了。终于,还是和父亲走到了这一步,父子反目,纪安那个时候就好似飘在半空中的果子,最终落了下来,虽然被砸了个得咧开了,但却不再害怕,不再侥幸。
他瞧着眼睛闪过得意的女人,看着垂下眼眸的父亲,心中绝望透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很平静的开口道:“爸,这是你挣的,我没资格拿,找个时间,我们过户一下吧。”
纪安过户了名下的房子给了弟弟,最后只和他父亲说了这么一段话:“爸,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站在旁人的面前,递刀给旁人来,狠狠的让她们在我心尖划刀子。你放心,每个月我会按时给你打笔养老钱,以后,我会如小妈的愿,再也不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孝顺。我的电话你知道,有事给我电话。”
纪安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是怎么样了,好像苍老了很多,但眼色却是坚定的,他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你大了,能养活自己了,我也尽到责任了。你弟弟才那么小,我要对得起他,你小妈也不容易。钱不用给我打了,我有工资,够用了。孩子,就当爸对不住你,爸没本事,我不能让你小弟没妈。”说着就大步走了。
纪安没忍住,还是喊了句:“爸!”他父亲当时是顿了顿脚步,可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半年他没打过一次电话回去,第一次汇钱的时候被打了回去,他接着汇,直到不被退回去。他固执的认为,既然他爸不要他了,他也不要他爸了,但他不是白眼狼,感情债还不清,可钱财他还是有能力的。
再然后,他就来了这儿,一场普通的车祸。他有保险,受益人是他爸,也算全了他们父子最后的情分。死亡的时候,纪安是无所留念的,他不知道,如果相依为命的父亲能为着娇妻幼子而放弃他,又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
所以,到了这儿,虽然纪博很渣,可纪安却没有怨怼,因为没什么好抱怨的。父亲吗?他是再也不相信了,父亲生他养他,他孝他顺他,额外的却是要用真心交换。他不要求纪博对他如何,因为纪安清楚,自己对着纪博的孝心也是有限的。小心翼翼的用加减法为自己盘算着感情,利益。
这今日,依着他低调做人的原则,本不该多事,可他忍不住。瞧着被后妈逼着束手无策的伍乐,他想到了那个迷茫中散发绝望的自己。他心中冒出一个声音,帮他,帮他。就像前世的自己也得了救赎,又了希望。
他想,要是当年,没有先退一步,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或者是他更能忍住,是不是又有不同?纪安不知道,可他欣赏于伍乐的勇气,因为吃过相同的苦头,为此更能感同身受。所以,他出了主意,尽管不是那么的万无一失,他还是出了。
纪安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恨着自己的后妈的,甚至心底是有报复的念头的。只不过,他前世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压抑,这才把阴暗的思想埋在心的最底下,深深压着。
纪安呼出一口浊气,实在睡不着,批上一件袍子,走到窗子前打来窗子,瞧着月亮。虽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月,可月中的月亮也确实漂亮。纪安眼角有些湿润,脑子里闪过父亲那张爬平淡无奇的脸庞,口中呢喃道:“爸,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知道我死了,你会伤心吧。不过,有着小儿子,又有了保险金,至少我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