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带扣结结实实打在陈纪衡的身上,痛得他一个激灵,浑身肌肉骤然紧绷。
陈父并不出言辱骂,说出那一句再没有开口,只是手上不留情,皮带甩得呜呜直响,一下比一下更狠。
父亲从未如此暴怒,甚至动手教训,陈馨在一旁吓得苍白着脸,缩成一团。
陈纪衡咬着牙硬挺,也不求饶,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听到皮带破空的声音,刺入耳膜。
陈母居然也在家,从卧室里走出来,冷眼旁观。
陈父一连打了十几下,累得满脸是汗,眼中闪出的怒火像要把跪在地上的儿子烧死,道:“你可出息了,还敢撒谎!说,不上自习课,干什么去了?!”
陈纪衡不吭声,后背痛得火烧火燎,眼前金星乱冒,嘴里一股血腥味,显见是咬破了嘴唇。
陈母瞥了女儿一眼,道:“你进屋去学习,这没你的事。”
陈馨微微发抖,不敢出声,躲进自己的小房间,紧紧关上房门。
“叫你说话哪!”陈父又抽了一记,陈纪衡后背渗出血来,湿透了薄薄的衬衫。
“还问什么?”陈母抱着双手凉凉地道,“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玩野了,收都收不回来。这次是十一,下次就得二十一,再考几回还不得沦为倒数啊。”
“不争气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不但不学习还撒谎!混蛋玩意,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今天打电话过去,班主任还说你身体不太舒服。不舒服个屁!我看就是欠揍!”陈父越说越不解气,“啪啪”又是一顿狠抽。
陈纪衡的身子随着皮带下落一顿一顿,眼前发黑,喉咙里一阵甜腥。
“行了行了。”陈母劝道,“你也消消气,打有什么用?骂也没用,他自己要往下坡路走,还能拦得住?”
陈父甩手扔掉皮带,皮带扣“卜”地打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陈父指着陈纪衡的鼻子:“你就跪在这里反省!今晚不许起来,实在不行明天也别上学了,还上什么学?还有脸去上学?!让别人笑话死!”
这一折腾已然十一点,陈父陈母洗漱完走进卧室,陈馨在房间里一直没敢出屋。陈纪衡跪在地上,八月末还算暑热的天气里,也不知是地面冷,还是心里冷,冻得直打哆嗦。
卧室里传出父母的低声谈论:“我瞧是没指望了……”
“居然撒谎,你都不知道,我接老师电话时,脸都发烧……”
“本质变坏……”
“能怎么办?丢人!……”
“考成这样,还有脸……”
闭嘴吧闭嘴吧!陈纪衡闭紧眼睛,冷风在心底嗖嗖地穿过。
“第十一……哼,下次指不定什么样……”
“关键是他还撒谎。”
“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
闭嘴!闭嘴!陈纪衡昏头涨脑,耳边嗡嗡作响。
“今天赵姐问我,你儿子又考第一吧,我都不敢接口……”
“丢人……”
闭嘴!!
陈纪衡嘶吼,震得他一阵天昏地眩,好半晌才清醒过来,屋子里父母仍在说话,絮絮地听不大清了。原来那一声吼只是想象,他终究没有喊出声。
陈纪衡颓然撑在地上,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失望透顶。他只觉得冷,又痛,四周的黑暗密密层层压制下来,堵得他难以呼吸。
我得考出去,他想,我必须得考出去,永远、永远,不回这个家。
第二天,陈纪衡照常去上学,他换了一件稍微厚一点的长袖衬衫,把伤口遮掩起来。早上觉得眼睛有点发痒,他没太在意,以为是昨晚没睡觉的缘故。上课后,那种痒痛越来越明显,视线趋于模糊,不太能看清黑板上的字迹。
陈纪衡依旧没放在心上,他忙着把考试卷纸都翻出来,仔仔细细核对答案,查找尚未完全掌握的知识点。
下课时赵梓倩走过来,有点局促地坐到他身边:“其实……一次考试也不能说明什么,是吧?”
陈纪衡不愿意搭理她,鼻子里道“嗯”,起身要去物理老师办公室拿卷纸。
赵梓倩忽然叫道:“陈纪衡,你……”惊讶地指着他的脸。
“什么?”陈纪衡不耐烦地皱皱眉。
“你……你流眼泪了。”赵梓倩本想说“你哭了”,看看又觉得不对劲,凑过来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哦?”陈纪衡抹一把脸,指尖发潮,他下意识去擦眼睛,却听赵梓倩叫道:“别擦别擦,手太脏。你眼睛肿了,快去医务室瞧瞧吧。”说着赶快回到座位,拿出一面小镜子,递给陈纪衡。
陈纪衡一瞧,果然,左眼又红又肿,像个桃,不自觉地流眼泪。陈纪衡也紧张起来,放下镜子匆匆道:“谢谢,帮我请个假。”转身奔向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师观察一会,没敢动,说:“还是去医院吧,稳妥点。眼睛的事可大可小,别耽误了。”
陈纪衡只好去找班主任请假,班主任见他的眼睛红得很严重,也很惊讶:“快去快去,找你妈妈。”顿了顿又道,“你这是没考好上火了吧?其实不用心理负担这么重的……”
陈纪衡没心思听她罗嗦,只道:“谢谢老师,那我走了。”关门时听到班主任一声轻叹。
厂矿医院离他们学校不算远,走上二十分钟也就到了。陈纪衡没去找母亲,在门口排队挂号。这个医院在附近极有名气,很多非厂矿职工也来治病,人很多。陈纪衡的眼睛更难受了,他都能感觉到那种火辣刺痛,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