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有旁边的人问为什么,老人道:“杜老爷一出门,杜大少就把城里的头牌全请到家里吃花酒了……”
后面的纪莫没有再听,他只管出手杀人。
现在他已经可以出手了。
只是,他还在等。
他在等着杜云龙开口,只要他一开口,纪莫便可以判知他的方位,便可以出手,因为人在说话的时候,精神难免会分一点,真气也会在刹那间难以凝聚。
奇怪的是杜云龙竟然一直没有开口。
但纪莫知道他绝对不是哑巴。
一个fēng_liú成性的男人,面对一群绝色女子,竟然不出言挑逗,那么他肯定有病。
纪莫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只好运起“动听”之术,听息辨位。很快,他便听出了杜云龙的方位。
所以他准备出手。
拔剑!
破门!
飞刺!
惊叫声中,这几个动作几乎一气呵成!
好剑法!
然而纪莫竟蓦地睁大了眼,因为他发现屋里的人不是杜云龙,而是本不应该
在家的杜惊天。
杜惊天显然也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剑,却没有想到这一剑竟
来得这么猛烈!
杜惊天不愧是杜惊天,危急之中他微一侧身,让过了纪莫这必杀的一剑,同
时左手一扯,放在桌下的剑已然出鞘,横切纪莫的手臂。
纪莫的身体这时才开始下落,这一剑恰好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击出,杜惊天号为“一剑杀神”意即一剑击中敌人的破绽,进而杀之。
纪莫当然不会死。
纪莫大喝一声,忽而撤剑下刺,“叮”的一声,剑尖已与地相接,纪莫整个人的重量便压在了这柄剑之上。
幸而这剑的质量很好,只微微弯曲,纪莫借势一弹,硬是在空中翻了个身,方才避过这一剑。
杜惊天却早已看出他的后招,一击不中,剑随身动,此“身”却是纪莫之身,这一剑刺的是纪莫的咽喉。
纪莫也早已算到他有此招,翻身之时,便横剑于颈前,杜惊天的那一剑,便刺在了剑身之上,又是“叮”的一声。
这一声却比那一声要大得多,杜惊天的这一剑注满真力,纪莫身形还未着地,无从借力,他年岁尚轻,内力当然不及杜惊天,虽然避过了一剑穿喉的危险,却也吃不住杜惊天的这一剑。
纪莫侧身向后飞退尺,早撞上了窗户,窗户碎裂,纪莫的人也已经倒下。
屋内的女人也在这时纷纷尖叫着逃出。
杜惊天叹了口气,慢慢道:“你不该来的。”
纪莫不说话,他慢慢爬了起来。
杜惊天道:“你还可一战么,以你的剑术,五年便可大成,到时便可以笑傲江湖。你若现在就走,我绝不拦你。”
不知为何,看到这同儿子一样年岁的少年,杜惊天竟起了惜才之心,所以才忍不住有此一说。
纪莫依然没有回答,但他已挥剑。
杀手的任务若然失败,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杜惊天又叹了口气,挥剑相迎。
蓦地,他亦睁大了眼,漫天的剑光中,纪莫的剑如月光一样的寂寞。
“寂寞!”
杜惊天竟似忘了格挡,任由那一剑没入自己的胸口。
他仿佛不觉疼痛一般地苦笑着:“二十四年了,这一场梦靥,我终究没有逃脱,我终于还是死在这一剑之下,果然好寂寞啊。”
话未落,眼已闭上,一代名剑,就此陨落。
纪莫自己也已经呆住。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一剑竟能击杀杜惊天。
而是因为这一剑。
这一剑有个好听又伤感的名字,杜惊天已经把它叫了出来:寂寞。
纪莫忽而泪流不止。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流泪。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大吼。
他擦干泪,转过身,便看到了杜云龙。
“人中之龙”杜云龙。
杜云龙同样泪流满面。
他同样擦干泪,面色忽而变得平静。他道:“你是杀我的吗?”
纪莫点头道:“是。”
杜云龙道:“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吗?”
纪莫道:“我是一名杀手。”
杜云龙道:“我知道。”
纪莫道:“杀手是不能透露自己雇主的名字的。”
杜云龙道:“可是我就要死了。”
纪莫道:“你还没有死,我也未必杀得死你。”
杜云龙道:“你的眼睛很健康?”
纪莫一怔,道:“应该没有病。”
杜云龙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连一点武功都没有吗?”
纪莫失声道:“什么?”
杜云龙道:“你想听一个临死的人说故事吗?”
纪莫愣了一下,点头。
一个人的一生,不过是一段回忆而已。
有些回忆会消散,有些则会流传。
当一个人将自己的回忆告诉给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份回忆便会得以流传。
纪莫不知道,自己的回忆却有谁能听?
纪莫已经准备倾听。
他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杀手,竟然在听自己要杀的对象的故事。
这说起来很滑稽,可它偏偏居然发生了。
杜云龙叹了口气道:“要你来杀我的人,是不是叫小荷?”
纪莫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
杜云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