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他脸上覆了一张纸,开始做消毒措施。
“医生。”夏语墨忽然说话,但医生没有理会。
“医生,他不是因为打架斗殴才受伤的,他是因为好心帮我去追小偷才受伤的。”夏语墨郑重地看着医生的侧脸。
尽管那医生没有转过头,却也给了类似回应:“这年头,不要那么鲁莽。”
虽然仍是只字片语,但语气显然温暖了些许。
“所以……”夏语墨请求,“拜托您了。”
她原想说一些类似“拜托您轻一点”、“拜托您动作稍稍快一点”、“拜托您替他减少一点疼痛”之类的,但觉得怎么说都不妥,于是便只好如此表达了。
医生依然没转头,但她回答:“放心吧。”
于是,小手术开始了。
夏语墨转过身去背朝着这一切,静静等着,她甚至想要捂住耳朵。
然而,诊室里始终安静,除了医生的一些小动静之外,仿佛那个病人根本不存在。
许久后,医生处理完了伤口,回到了电脑前。
“干嘛呢,夏语墨。”陆飞坐起了身,见夏语墨作面壁沉思状。
夏语墨这才转过身去,她看到陆飞的眉角上覆着一块厚厚的纱布,胳膊也缠得结实。
“打破伤风针去。”医生开出了单子。
两人便照着医生的指示去了,一番周折后,终于得以离开医院。
回家路上暑气已散,显得过于凉快。
“疼吗?”夏语墨问陆飞。
“不疼啊。”
“你真的很勇敢。”
“谢啦。”陆飞屈背看看夏语墨,“你好像很少表扬我啊。”
“今天破例一次吧。”
“那今天能不能再破个例啊?”
“什么?”
“再……再抱一次。”
“不能。”
夏语墨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陆飞赶上了车。
“这里离家很远吧,夏语墨,你带够钱了吗?”陆飞发问的时候,车已经上路了。
“怕什么,不够可以回家取。先送你回家!”
“别啊,我这样回家可不得麻烦死!”
“麻烦什么?”
“家里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肯定要问个没完啦!”
“那你是想?”
“想去你家。”
“好吧。”
夏语墨向司机报出了具体方位后,车厢归于寂静了。
陆飞坐在夏语墨右侧,他那条受了伤的左胳膊和那受了伤的左边眉角都盖着纱布,离夏语墨那么近,令夏语墨不敢胡乱动弹。
两人各自想着心头的事。
窗外是不断掠过的路灯和一望无际的深蓝,是夏语墨喜欢的夜色。
忽然,一份重量沉在了她的肩头,她转过去,见陆飞斜躺在座椅里,膝盖顶着前座的椅背,两只手局促地支在两侧,意识显然已掉入黑洞。
夏语墨将他的左手从座椅上悄悄拿起,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多巧,自己多年前也曾在胳膊上覆过这样厚厚的白纱布。记得是陆飞和夏子实的配合,造就了恐怕是史上最诡异的包扎。那时,两个男生还就伤口处理的问题发表了不同的看法,前者是受伤专业户,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后者护姐心切,坚决不执行前者的提议,怎么温和怎么来。
夏语墨在灰黑色的车厢里偷偷笑了笑。她又将陆飞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以确保纱布不与衣物过多摩擦的姿态端了一路。
她任由他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这不也是她在几小时前的那些奇怪念头里的一个吗。
回到家,夏语墨才记起来答应了夏子实今晚与他一起去医院给爷爷陪夜的,夏子实不在家。
“对了我的手机呢?”
陆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夏语墨。
这是夏语墨的第二部手机,是一部翻盖手机,外部的屏幕已经裂开,夏语墨翻开盖,果不其然,里面的主屏幕也已经四分五裂。
“啊,坏了!”夏语墨还没说什么,陆飞已经叫起来。
他的神情比夏语墨还要懊丧——这显然容易被理解,这毕竟是他拼了命拿回来的东西。
夏语墨安慰道:“没事的,手机坏了就再买一个嘛。”
陆飞站在院中,仍一脸沮丧。
夏语墨伸出手去恰好能够到他头顶,她在他的寸头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别难过。”
果然,他笑了:“早知道就不追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她听了却叹气:“唉,是我一开始就不该去追的。”
“知道了吧,笨蛋。”陆飞毫不客气地化身成了说教者的角色,同样轻轻拍了拍夏语墨的脑袋。
夏语墨用家中座机与夏子实沟通了一番后,一切就安顿妥当了。
夏语墨烧了热水,准备了毛巾,又稍稍收拾了一下夏子实的床铺,打点妥当后对陆飞说:“都替你准备好了,你一会儿小心别碰到伤口哦。”
说完,她便去开电脑了。
电脑那一端,有舟寒的留言,只有一句。
很久以前,夏语墨每每打开通讯软件,都会冒出一串串来自舟寒的留言。如果没有留言,那一定是前一秒钟还在用手机短信对彼此说着“比谁先上线”,而后迫不及待地在网络上见了面——通常都是舟寒的上线速度快上两三秒,把夏语墨打败了无数次。从醒来的第一秒到坠入梦乡的前一秒,他们几乎都被连在了一起,如存在于无形之中的连体婴儿一般,甚少见面,却完完全全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