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临阵脱逃、勾结外敌者,斩!”
士兵上拖拽徐年,他双手被缚在身后,挣脱不得,慌乱间大喊:“将军,您不要杀我,我是受人指使,是……”
“将他的嘴堵上。”余思远疾声吩咐。
被堵住嘴的徐年睁大了眼睛,极为不甘地被士兵拖了出去。
一直看着他们出了太守府,文寅之凛正了神色问:“为什么不让他说?君夫人早就说过他和齐家有勾结,若是能拿到口供,那……”
余思远漫然道:“那又怎么样?凭区区一个副将的口供就能给齐家按上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了吗?寅之,你可别忘了,我与齐家向来不睦,而徐年说到底是我的副将,留着他,将来对质只怕还要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他抬头望向沉酽无尽的夜空,目光渺然含了一丝淡抹:“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如何既除掉身边的爪牙又不落口舌,不惹怀疑。谁让他偏撞了上来,阵前杀叛将,是最干脆利落又顺理成章的……”
文寅之凝着他的侧颜,轮廓分明,五官深邃,一如往昔,只是这个人似乎变得跟从前大为不同……
他没能细细探究余思远的变化,便察觉出他眉宇微皱,眸中漫上忧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西南隅漆黑的夜空之中陡然火光大作,炙炙灼烧,将那半边天映得犹如白昼。
文寅之略加思索,大惊:“那……那是侯府方向!”
余思远忖度,他坚闭城门,绝没有放进一个敌军,这火从何而来?莫非是有人在城内与周军里应外合……
正百思不通,副将来报:“太守,城门……快守不住了。”
余思远拔出佩剑,朗声道:“随我上城门!”
……
箭矢密匝匝的飞上来,随着凄烈惨叫,守城将士接二连三应声倒地。
余思远抬剑打落迎面射来的一根箭,银色铠甲几乎被鲜血染遍,粘稠血顺着光滑的铠甲漫下,露出斑驳的银色,反倒成了点缀。
脚下这城门已经倾倾欲倒,连带着砖瓦垒砌的城牗震荡不已,这座城,不消多时就守不住了。
他低头看向攀爬而上的云梯,敌军势头猛烈,一拨接着一拨,立在城堞上的守城军已越来越少,尸体堆砌在城楼上,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就连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也不能驱散。
心想,难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不,哪怕是要死,他也得拖着,哪怕拖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能轻易言弃。
这座城,这城里的人,那么美好,值得他用尽生命去守护。
佩剑横劈,斩杀了爬上城头的敌军,血流如注,洒向空中,又沉沉地落了下来。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敌军爬上陵州城墙,陵州守军步步坚守,一个个倒下。
身边的副将倒在了余思远的身边,看着浑身是血,躺在尸堆里已无力奋战的太守,惨淡道:“太守,咱们可能今天就得……”
蓦然停住了口,视线直愣愣地朝前,沉酽而漫无边际的夜色里,陡然亮起了点点烛火,如同斑斓星矢洒在了天幕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
陵州城外一场恶战,直至朝曦破晓,天色初亮,才将将击退了陆蕴。
江叡庆幸自己没有心存幻想,前世这个时候陆蕴便是趁陵州空虚率一万大军来攻,彼时他和父侯征战在外,无暇顾及,任由他血洗了陵州,一夜之间,冤魂遍野,血流成河。
幸而今生他赶得及。
搜寻的士兵拜在他跟前:“君侯,找到余太守了。”
江叡跟着士兵赶来,见士兵将余思远从尸堆里刨出来,放在藤架上。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
心中一慌,忙上前一步,视线垂落见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微蜷动,长舒了口气,慢悠悠问:“余思远,你死没死?没死的话吱一声。”
藤架上专心躺尸的余思远倏然睁开了眼,懒懒地瞥了一眼江叡,“君侯,您老人家回来了?”
江叡将视线移开,道:“你守城有功,孤改日lùn_gōng行赏,给你头一份。”
余思远从嗓子眼里溢出几声冷笑,似是伤太重,气力疲乏,又懒懒地闭上了眼。
士兵正要将他抬走,他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江叡:“君侯,臣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江叡又将视线移回来,瘪了瘪嘴:“有话快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那魏侯府让人烧了,这把火啊,烧了足足一夜,现下恐怕连渣也不剩了。”
江叡神色大变,忙撩起披风往回走,走了两步,察觉出蹊跷,又倒了回来,蹲下看着余思远,“我家让人烧了……你这么淡定?”
余思远刚要将府中人已撤向千岩府的消息告诉江叡,顿了顿,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让这孙子急,能多急一时是一时。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开始装死。
江叡气急,站起来朝着藤架狠踢了一脚,愤愤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