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远你,大家只会说你的不是,污名太多,于你的仕途不利。”
余思远被妹妹一吼,直接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向来古灵精怪的妹妹也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弦合冷笑:“况且家中所有本该是你的,父亲也没有资格去抬举妾室之子。”
余思远反应过来,忙去捂她的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外面,低声道:“不许提了,若是父亲知道……”
弦合噤了声,她与余思远对视,视线勾连,微微放空,都开始回忆那穿越经年几乎快被人遗忘的事。
当年余文翦乍来陵州,仅是一个无尺寸官勋的大头兵,他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当年外公振威将军游猎时被野狼追逐,而他恰好将外公救下。
攀附上陵州凌家,在无战功的情况下步步高升,后来更迎娶了凌氏的嫡出大小姐,也就是弦合的母亲。
彼时陵州尚在楚侯黄悦的手中,凌氏门庭显赫,子嗣繁茂,外公有四个儿子,各个勇猛,能独当一面。
后来魏侯江砚道率军兵临城下,余文翦提前受了策反,在阵前断了凌氏大军的后路,导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弦合的外公和四个舅舅全部战死,凌氏一族彻底沉没,再无往日风光。
而余文翦就靠着卖主求荣,被提拔至镇远将军,并借着自己的威势大肆提携自己家的人,余家蒸蒸日上,渐渐的,所有人就忘了余文翦是如何爬上来的。
可到底,他的手上沾满了自己恩人、岳丈全家的血,心虚也好,爱面子也好,不许家中人提往事,这些事也就成了余家的禁忌。
弦合声音冷冽:“哥哥,这一切就该是你的,父亲,他根本不配!”
第9章
内室弥散着药味,如看不见的纱布蒙住口鼻,令人感觉窒闷。余思远的脸上褪干净了满不在乎的吊儿郎当,凝肃地看着弦合,挣扎着坐起来,将弦合拥入怀中,柔声说:“弦合,你只是个女孩儿,哥哥希望你能活得简单幸福,心事不要这么重。”
只有最真挚、最无私的爱,所求才能只是希望她幸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她的兄长是不能保朝夕的闲散将军,还是大权在握的开国重臣,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爱护她。
她眼中蒙了水汽,却执拗地说:“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只有你好,我才能好,母亲和姐姐才能好。后院中的心机算计不过是妇人之争,不足挂齿。一朝胜负其实是系在儿郎身上的,所以楚二娘才会费尽心机说动父亲送思淮去靖州。若是你将来能挣下锦绣前程,你的母亲姐妹自会跟着受荫佑,而目前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
余思远凝着妹妹的眉目,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极重,不容他再浑浑噩噩过日子。他所想守护的,想关爱的,唯有建立在自己功成名就的根基上,不然说什么都是妄谈。
他握住妹妹的手,用力攥紧,因此而牵动了自己胸前的伤口,痛楚顺着筋脉传过来,他却甘之如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此刻的决心深深植根下。
与吴家的婚事作罢之后,陵州城中的媒婆都绕着余家走,因外间都知道,吴家没看上余大姑娘,余家攀附不成,反倒受尽羞辱,成了个笑话。
弦合早有心里准备,月满则亏,什么事情都算计到了,也都如了她的心愿,最后难免会有一点点反噬。
她先是让亲戚多的婆子将吴朱轩上门拒婚的消息散播出去,让谣言将余文翦扰乱,再撺掇吴朱轩再次登门时说出拒婚的话,余文翦深感羞辱之下头脑发热当众将两家婚事作罢。
弦合猜,现下余文翦已冷静下来,权衡一番,少不得关在屋里后悔,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更是再也收不回来。
她不管这些,派落盏去账房领了先前余文翦许诺过的银子,让秦妈妈帮自己张罗,挑选几个腿脚灵便、忠厚可靠的小厮。
交代好了秦妈妈,她怕一会儿楚二娘会来插手,弦合与她还得保持明面上的客气,不好推脱之下院子里再被她塞进耳目,一切又都白忙活了。便以替母亲祈福为名,让外面套了马车去南山寺烧香。
寺前两棵参天古刹光秃秃着枝桠迎风摇曳,方方正正的寺庙安静伫立在云雾缭绕中,背靠苍渺的崇山峻岭,肃穆且规整。路有积雪,行走泥泞,但仍有许多善男信女提着贡品无比虔诚地上门拜谒。
庙堂里几根穹顶大柱新刷了漆,红色油光鲜亮,一看便知香火鼎盛。
弦合摇出一根签,小沙弥上前道:“施主可去内堂,让大师父为您解签。”
其实对这些佛道,弦合并不太信,但她母亲常年持斋,熏染在终年经月的梵音中,看着母亲笃信到痴迷的地步,她自己也有了些微的松动,普照的佛光真的能度苦难众生吗?
她领着落盏进了禅室,刚一迈进去,门从后面关上,啪嗒一声像是上了锁。
落盏嚷道:“你们锁门干什么……”
禅室里檀香浓郁,化作烟雾迷蒙散开,布幔高悬,明黄的绣垫上并没有坐什么高僧,而在旁边的椅子上,正坐了个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