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光天化日之下,被男子这样当众询问 ……
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而漂亮的眼睛,她又痴了。
这可是文铮羽啊。
那个自幼孤冷、不与人言的小公子……如果她今天畏缩怯懦,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
薛珍珍闭了闭眼,终于咬牙点了头。
“好。”对方微微歪了歪头,更仔细地观察她:“那么,你会心悦我多久呢?会永远同我在一起么?”
薛珍珍愣住,接着紧张道:“当然……”
“别着急。”文铮羽笑了。
少年肤色冷白,嘴唇却是殷红,唇角的笑容又深又冷,毫无温度。他修长食指抵住少女柔软嘴唇,慢悠悠道:“如果,皇上即刻下旨,要你进宫为妃,你允不允?”
薛珍珍惊讶极了:“珍珍从未进宫面圣,圣上如何会晓得我?再说,家父只是区区公主府长史 ……”
文铮羽笑容弧度越大,感受着柔软嘴唇摩挲自己生着薄茧的指腹,眼眸深处毫无温度。“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薛珍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咬牙:“自然不允。”
抗旨不尊乃是大罪,但这旨,她只怕一辈子也接不着,嘴上说说也无妨。
文铮羽像是也明白这一点,换了一个问题。
“那么,”他徐徐道,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女明眸,“若我不再是公主养子,又回去做我的乞丐了呢?你还跟我么?”
少年的笑容真称得上一声俊美无俦:“若你同意,我今晚就带你私奔。”
薛珍珍睁大眼睛:“公子……何出此言?”她迟疑着,“你们在别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不是说公主误食了毒蘑菇险些出事么,怎么如今看起来,吃错东西烧坏了脑子的人 ……倒像是文铮羽 。
文铮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白面容与幽深瞳孔在阳光下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线,看得薛珍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看。”就在薛珍珍吓得几乎要开口尖叫时,他又勾起唇角,笑得肆意:“你心悦的是公主府的小公子,并不是我,明白了吗?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不然的话,就杀了你哦。”
他凑近她耳边,面带笑意,语气却冰凉无比。
薛珍珍终于忍不住 ,转身夺路而逃。
文铮羽站在原地,慢慢收起所有表情,转身离去。他瘦削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如一竿笔直而易折的竹。
*
公主房。
侍女丫鬟们来回穿梭忙碌,奉林卿卿之命,从巨大的樟木箱子中取出华丽首饰,渐渐铺满阔大桌面。檀紫朝服在木架上撑出富丽形状,林卿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开口问身边侍女::“萍儿,你还记得我上次面圣是什么时候么?”
一边的蓝衣侍女与绯衣侍女对视一眼,低声:“……您出嫁以来,便极少进宫。”
林卿卿无力地揉揉眉心:“万寿节呢?年节呢?”
绯儿跪下来:“公主称病,说怕过了病气给皇上,便是宴席上也坐的极远,神情疏淡,略坐一坐便借故出宫回府。”
跟着她时间更长一些的萍儿叹气:“前些年皇上还会关怀公主几句,可公主总是不愿与皇上多言,慢慢的,皇上也就不问了。”
“我明白了。”林卿卿更想叹气,勉强忍住,伸手摸摸朝服。
还好,萍儿等丫鬟都还算尽心 ,虽然极少穿,朝服日常的晾晒保养并没缺少,依然保持着精致富丽的模样,轻抬衣袖,光华流转。
林卿卿挑了几件首饰,又换上朝服,即刻便入了宫。
她径直找到薛长史安排了车马。
文致宣收到消息时,林卿卿的马车已驶进宫门。
*
“圣上此时正在接见使臣,并无空闲,还请公主见谅。”
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公公传出话来,林卿卿并不觉得惊讶。
文致宣如今把持公主府内外,甚至一语便决定本该拱卫公主的府卫的去留。她不难想象,如果不是出了她这个“意外 ”,公主的尸身或许要几日之后才会被送回京中。
只需几句“悲恸过度、不愿接受所以延宕”之类的借口 ,便再也无法验出她真正的死因。皇帝便是猜到什么,也只能接受。
这对父女已经僵持近十年,帝王的感情本就稀薄,即使林卿卿当年曾是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如今也难说还剩下多少情分。
除非她如今日一般,主动示好。他是皇帝,只有别人俯就他的道理。
皇帝不肯见她,这也算在她的意料之内——对方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轻易原宥。
林卿卿观察着刘公公神情。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说话时躬着腰,放低眉眼,并不曾直视她,是个十分敬重的姿势。
她不动声色地思索着,慢慢问:“敢问刘公公,父皇近日身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