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就坐在最后面一辆马车里,小道上的坑洼使得马车不住地颠簸,车厢剧烈地摇晃着。
宋清的样子看上去相当难受,她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手在微微颤抖。她面色苍白,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发青。
但她现在这难受的样子却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是因为七天前,她的父亲身披“龙吟”,从岭南府的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时的那一幕。
“龙吟”是天兵级的武器,但是没有人规定,武器一定就是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
事实上,“龙吟”是一袭凯甲。
一袭金黄色,造型无比怪异,但却让人感到无比完美和谐的全身甲。
那完美和谐的感觉,就好像是仰望苍穹之时,朝阳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的感觉。
辉煌、壮丽、完美、和谐。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副完美和谐的盔甲,在战场之上,却变成了一具屠杀机器。
那一日,岭南五友中的三人驾着载着宋清以及宋无的正妻、三房妾侍的马车,从宋府中冲了出去,而宋无则和岭南五友中另二人负责保护。
宋无在前开路,岭南五友中的祁云山与连辛玉在旁策应,直朝岭南府城外冲去。
宋清坐在马车里,初时车帘紧闭,宋清并未朝外看上一眼。她无比镇定,只因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的确拥有盖世名将的气魄和实力。只要有父亲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刚出宋府时只碰上了逃避兵祸,正四下奔走的难民,但是当他们快要靠近岭南府另一侧的城门之时,被大股的叛军追上了。
叛军的骑兵在时间用铁骑踏翻满街的流民,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而宋无等人,则因难民的阻挡,没能及时在叛军控制城门前冲出城去。
当大量难民被叛党军屠戮驱散之后,叛军盯上了宋无他们的这三辆马车。大约千名叛军围住了他们,其中有几个刚刚加入叛军的岭南府居民认出了宋无,马上大喊起来:“他是宋无!大秦当年的名将,‘龙吟圣将’宋无!不能让他走了,要是让他逃到了天京,向嬴圣君要一支兵马,事情就麻烦了!”
然后宋清便听父亲那雄浑威严地,夹杂了丝丝龙吟般颤音的声音传来:“尔等与吾宋无同为大秦子民,何必苦苦相逼?我宋无早已归隐田园,不问国事,今日也只想离开这是非这地,尔等何苦要致我于死地?”
“少废话!”立时有人反驳:“谁不知道你宋无是大秦名将,出了名的秦皇狗腿?要是让你走了,来日带一支兵马杀回来,我们还有命吗?兄弟们上啊,杀了宋无!”
千多人低沉疯狂的喊杀声同时响起,脚步声、马蹄声震得地面开始颤抖。
直到那个时候,宋清还是镇定自若的,她相信,区区千多人,绝对无法困住她的父亲。
然后宋清便听到了一声龙吟般的咆哮:“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挡我者死!”
嚣张狂猛的龙吟声震天价响起,利器破空声犹如凄厉的风暴声一般响起,ròu_tǐ切割声绵密地无一息闪隙,鲜血从动脉中飙射而出的风声就像高压水龙头pēn_shè,凄厉的惨叫声汇成一片,濒死时的惨叫无比骇人,听得宋清皮头阵阵发麻。
当惨叫声响起之后,宋清便感到马车又开始向前开动了,而且是速度飞快地向前开动。
宋清感到很奇怪,只因在那诸般声响之中,她竟未听到一丝兵器交击声。
难道爹爹的“龙吟”凯甲不是一样刀枪不入的宝贝?难道爹爹并不是凭凯甲之坚固硬挡叛军兵器和箭雨,再用别的手段杀人的?
“清儿,若遇战事,千万不要去看。”这是宋无临走前对她的叮嘱。
但是好奇之下,宋清无已忘了父亲的叮嘱,掀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这一眼,便令她毕生难忘!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收缩,檀口微张,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拼命地互捏着,身子渐渐颤抖起来。
她总算是见到了冷兵器作战时代的残酷与血腥,而现在她看到的这一幕,是即使在数十万人的大阵仗上,都难得看到的残酷!
可谓是集世间血腥残酷的代表作!
谁也不清楚宋清究竟看到了什幺,只是自那日以后,宋清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再也不愿回想她看到的那一幕,她刻意地去遗忘那天看到的东西,可是她越是不去想,那些东西便越是像梦魇一般在她心头缠绕不休。
自冲出了岭南府,一路向北方行来这七日,宋清很少开口说话,终日里都是沉默寡言,这让宋无和他的几位夫人很是担心。
而现在坐在宋清对面的宋无正妻宋张氏,更是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暗自垂泪。
她不止一次问过女儿究竟发生了什幺事,可是宋清只是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眼看女儿在这七日里憔悴了不少,宋张氏心痛不已。
而现在正在马车外的宋无则在苦苦思索着,究竟是什幺事情令女儿变成这样。他还记得,当那日冲出了岭南府,一路冲出近百里地之后,他御下了“龙吟”,时间去看女儿。
而当他见到女儿那面色惨白、身体颤抖的样子之后,以为女儿是被高速行驶的马车颠簸得极不舒服,本想伸手去拍拍她的头安慰一下她,但是女儿在被他的手一触之下,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起来。
她甚至还稍稍偏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