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主意,收敛了神色,又和段惟谈了起来。
杨清笳出了茶室后,便向方才没路过的里面的庭院方向走。
她知道一定有人再暗处监视着,故而并未有任何逾矩之态,只如普通访客一般,左顾右盼,满脸的好奇。
在路过一片池水时,杨清笳停下了脚步。
一路看过来,日本的庭院似乎更倾向于枯山水,这处是少有的湿景观。
岸边还立着块石牌,牌子上写着“池庭”二字。
她低头看池子里,似乎还有些个体型娇小的鲤鱼游动。
杨清笳沿着一旁的木桥向池中央走,走到近处时,突然发现树木灌丛掩映后,竟还建了一个不大的矮木亭。
亭当中,一个大概与她同龄的年轻男子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桌前作画。
为示礼貌,杨清笳故意放重脚步走过去,但可能对方太过专注,仍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他的画绢铺得非常长,几乎与亭子同宽的长桌亦无法放上所有的画纸,仍有三分之一的部分不得不垂下放在了桌旁的矮凳上。
那男子悬腕执羊毫笔,双目不错珠地盯着画纸,时而点点勾擦,时而设色皴染。
意态之专注,似乎周遭万物在他眼里都不存在,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眼前的这方画桌。
杨清笳头一次近距离看人作画,心中好奇,加之对方眼花缭乱的技法也十分赏心悦目,便也驻足看了起来。
他画的似是一幅风俗画,画卷里人物众多却栩栩如生,上面的街道纵横交错十分繁杂却细致入微,杂而不乱。
杨清笳看着画中央的那条河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出声道:“清明上河图?”
作画之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抖,刚刚沾饱了墨的笔尖也随之一颤,一滴墨眼看便要遗落玷污了画卷。
杨清笳来不及细想,便伸出手来,将那滴墨截在了自己手心里。
墨汁冰凉,落手的瞬间顿时沿着掌纹蔓延开来,一股冰片清香的味道绽于鼻尖。
他这一抬头,杨清笳方才看清对方长相,这人面若好女,半长披肩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结,却漏了两缕垂在颊侧,微风一抚,鬓发翻飞间衬得他面似桃花,可偏偏那一双眼木讷呆滞,大煞风景。
杨清笳赶紧赔礼道:“抱歉,我是今日受馆主相邀前来拜访的客人,无意间路过此处,见公子画技精湛,一时忘情打扰,失礼了。”
对方闻言一下子把墨笔扔到了池中,似是异常害怕地哆嗦了起来,一个身高体长的成年男子蜷手蜷脚缩在椅子上,如同被吓坏的孩童一般,“你——你、你……是谁?”与方才作画时的潇洒恣意不同,他有些口吃,语气憨直,透着一股子迟钝和不正常的神经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