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眼最尖了。”华阳闻言轻睨了平亲王一眼,平亲王的生母敬妃当年因九弟一事含屈而死,他小小年纪便没有母亲,养在宫里一名无子的妃嫔之下。先皇和太后心里有愧,连带皇帝和华阳在内从小对他就多有纵容,华阳又道,“必然少不了你的。”
皇帝把昌容长公主府给了净空当王府,华阳便不心疼了,倒还毛遂自荐领了布置的差使。
太后和皇帝怕亏待了净空,除了按制之外,又额外补贴了他不少东西,月前皇帝的私库和太后的私库便连续往昌容长公主府,如今的安亲王府抬了许多次东西。光露出来的那些摆件就够让人瞠目结舌了,还不论那些在箱子底下看不见的。
只是母后才见了他,恐怕还会留九弟在宫中几日,开府宴客定是要的。华阳看了眼一晚上不甚言语的净空,恐怕到时候还要自己替他操持一番才是。
行七的怡亲王和行八的慎亲王生母位份均不高,太后和当年皇贵妃打擂台,两个太妃很是明智地在后宫里当个透明般的人物。两位王爷也随了生母,低调谦逊,顺顺当当地封了王,接了各自母亲回府过闲散日子去。
二公主明华公主远嫁番邦做了番王妃,自出嫁也不过回京一次,如今当然到不了这里。
余下的都是皆是远一些的皇室宗亲和后宫妃嫔,华阳只是简单地提了提。皇室人丁不少,这一圈转下来也用了近半个时辰了。
净空回了太后身旁,朝上首太后、皇帝和皇后各敬了一杯素酒,才把酒杯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宫灯柔和的光线轻映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仿若刀刻般。净空垂眸掩了心思,他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这一圈子下来那些宗亲神色各异,有探究、有嘲讽也有观望,只是碍于皇帝和太后的脸面不敢多说,只是好言捧他。
他凤眼轻抬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座下几位亲王,只见五王爷平亲王朝他举了举杯,笑得颇有深意,他只好举杯回敬他。
席上又是欢言笑语,推杯换盏热闹了许久,太后只不住地劝他多吃些,净空也只是点头应是,却不多说。
净空待要伸筷子去夹一片素菜叶子,却是动不了手,转头去看才发现是明珠公主拽了他的袖子。
只见白玉般的小人儿摇了摇他的袖子,童声糯糯,眨着大眼甚是可爱:“九皇叔,我是明珠,我叫叶珑。”
净空绷了一晚上的心弦才稍稍缓了一些,见后边的乳母要来抱她,却被太后身旁的崔嬷嬷阻了,他便拉着明珠公主在他身旁坐下:“我叫净空。”指了指案几之上的月饼,“明珠可要吃?”
明珠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净空递来的素陷月饼,咬了一小口,晃了晃小腿。看他手腕处挂了一串佛珠,好奇地伸手勾了勾:“这是什么?”
“这是佛珠。”
明珠这个年纪最是爱问为什么,又是童言无忌。她看了看净空光秃秃的脑袋,又看了看天上的圆月,满心好奇:“九皇叔为甚不留头发?”
这一问,全场皆停了谈话只往上首看,不少人眼里有了看笑话的意味,太后脸上顿时显了怒意,底下的李贵妃眼里掩不住幸灾乐祸。
皇后心里一沉,连忙示意乳母把明珠抱回来。
净空自然察觉到场面微凝,摆了摆手阻了乳母的动作,摩挲着明珠的小手轻声道:“九叔年幼不懂事,明珠的皇爷爷便罚九叔不能蓄发十八年。如今十八年未到,我自然不能违背了皇爷爷的话。”又替她拭了拭嘴角的月饼碎渣,眼里含笑,满是温柔。
明珠人小,不懂场面上的勾心斗角,又接着问道:“那九皇叔什么时候才能留发?”
“再过一年有余。”
太后闻言手里的筷子险些掉了,她原本想着,过些时日便劝他还俗,可他当着皇室宗亲的面说了这般话,看来铁了心要守满十八年。
抬头见净空朝明珠笑得甚是和善,完全不见先才的冷淡模样,太后心里的苦意直往上冒。
皇后怕明珠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自行起身来领了她回去,朝太后福了福身,遭了太后冷眼也不意外。又满是歉意地同净空道:“明珠年幼无状,还望九弟莫怪才是。”
“皇后娘娘言重了。”净空朝她微微一颔首,心知自己方才那番话恐怕伤了太后的心,也无端给皇后添了麻烦,想了想又软了声朝太后道:“先皇遗旨不可随意违得,且贫僧皈依佛门前未曾尽孝,还望太后娘娘大量,许了贫僧这番心愿罢。”
太后闻言眼眶泛红,好在夜色作了遮掩。
他都这般开口求她了,自己又怎么能不答应,况且当着皇室宗亲的面,总不能直言先皇当年遗命做不得数。
一年便一年罢,她总能活到他成家立业之时。太后斟酌了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便是应下来。皇帝冷眼瞧着,满是赞许地看了净空一眼。他只当自己的九弟是个闷不坑声的,谁知道一回来便摆了太后一道。
心里颇有些欣喜,原本想着他在佛门之地待久了,会养成一副和善没有心眼的性子,看来比他想的要好些了。
如此甚好,不过道行还是浅了些,今晚险些“误伤”了皇后,自己恐怕还得抽点时间好好指点他一番才是。
皇帝待要开口说话,只见平亲王朝净空举了举杯,高声笑道:“九弟仁孝,为兄甚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