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真人便是这般性情,看他要作什么。”我说。
殷元元在三十年前山河榜才冒尖,顾天池已经在南荒闭关百年。他不知道剑宗百年前的三剑圣中,扬之水是柔心刚剑,顾则是反之的刚心柔剑。
上官子羽向院外人道,
“在下神通微末,又有军国急务,容我向真人请辞。”
“啰嗦什么。九人会中我现居长,各宗的弟子都要在我处听用。”
金石音声从塔顶震到我们三人心中。殷元元身形一晃,在我们前展开手掌,掌中显出一道剑印。
那音声蕴含无上剑意,不知觉已伤了山河榜上人体肤。
上官子羽皱眉,乖乖地随我们上塔参见。
覆盖封魔岭的铜树铜条上伫立着一个须发皆皓、肌肤如婴的真人,面色深沉地遥望极远北方。
顾天池下首站着一平凡中年道士。我虽未谋面,但从服色仪态立时猜出是往常管理此岭的劳谦长老。
再下一层是面如霜雪的女剑仙莫语冰。然后是最先传唤我们的陌生剑宗弟子,我望气有道胎修为,又下的独目壮汉是老熟人钟大俊,他倒没有复原被翩翩金砖敲出的眼珠,然后是长短双剑樊无解。接着又是十一个陌生剑宗金丹,并无一个在天落真人征妖星时我见过的剑宗金丹之列。徐绍基、毛吉、万俟昶等原来封魔岭管事的,揣揣不安地立在剑宗诸人最末。
五百血云般的红翼羽蛇徘徊在封魔岭周遭。山海经南荒部上讲,它们是异鸟异蛇交合的怪物,不被诸鸟克制,又有克蛇之能。流涎剧毒,可作上等化尸水的原料。此种道兵混无孔雀性灵,若无仙家驯顺,放到人间便是祸害黎民的怪物。但愿剑宗能始终驾驭,收得以毒攻毒的效用。
我心道,
“看来都是南荒来的,荡魔院重排了人事,也不知道后贤与前贤孰逾。”
铜树上为首的陌生剑宗弟子向我们厉喝,
“据报,北荒妖邪要凿破神塔,强抢神剑,宗门中安插了内奸。”
众人哗然。
只一刹那,那厉声弟子忽地降下,剑光挥一个太极。缩在最末的万俟昶立时四肢离体,堂堂金丹,浑然不及反抗,惨声彻天。
“啊!”我等三人色变。
最近的毛吉打了冷战,呆呆地呢喃,
“怎么会,万俟师弟是最实诚不过……”
厉声弟子道,“此人修行不勤,贪图进步,故私修魔功海底,堕入魔道,成了妖邪的眼线。只消炼魂,便可招供。”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向我扫过。我记起来自己还寄宿着三尸神,沾过剑宗人命,也算是妖邪附体的。
“那便不算宗门的人了,可以杀了吧。”顾天池忽然开口,问劳谦。
劳谦恭谨道,“虽如此,上天好生,还请师兄饶这孽徒性命。”
顾天池点首,向厉声男子道,
“正义子,拷这贼魂魄七天,磨去神通宿慧,放他投牲畜胎。”
正义子一剑指去,万俟昶的魂魄从体内一跳而出,摄入他剑中。他又一呼啸,一个打头的羽蛇几口把万俟昶苦修的宝贝躯壳吃个干净。
毛吉背首掩泪。
“这惩罚也太酷烈了。”殷元元不满,“我们昆仑从无这等事。”
正义子觑殷元元,
“原来是山河榜第八的殷道兄。我听徐绍基传闻,你在道高一尺塔中四处闲荡,实则在窥查我们神塔的漏洞。也不知道是要和妖邪勾结,还是另怀鬼胎?”
殷元元干笑,
“随便逛逛而已。”
正义子向顾天池道,
“师尊,这三个别宗的恐都不能深信。上官天泉最近还私自与萧贼媾和,乱世用重典,是否要在围捕群妖前扣押他们魂魄,或者上诛心锁?”
我熟视正义子,牢牢记下他的形貌、气息和神念。
“正义子道兄真是好有个性。”
我在神念里向上官子羽和殷元元说。
遥遥在上的顾天池道,
“无妨事,用人之际,三人还算正途,可以效犬庐劳。”
树顶那位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柄土黄色的飞剑,剑上镶刻着蛇身披发女子。我忆起来,这正是当日林道鸣真人运御的黄泉神剑原形!
“林真人一声不吭,径把神剑予他了!”殷元元问我。
在殷师兄混迹修真界的岁月,双剑的名号早和林真人不可分割。但他须知道,
“云老真人铸造双神剑,本就由扬之水真人掌碧落,顾真人掌黄泉。直到百年前两真人闭关,神剑才交付林真人。其实林真人也鲜动用双神剑,世人更常听说凤凰十二律和他的名琴。”
我解释。
顾天池祭出了黄泉神剑的心诀,一道弯曲的黄光射出,却是指向他足下的道高一尺塔。
神塔一震,塔灵小铜人被震出了塔。它捂着心处,可那里无心,只有空洞。
也是九转之器的塔竟开了一个口子。
殷元元和我都看傻了,剑光落在我们原来在的塔中小院数十里地。我们在那的丹炉齑粉。但这显然是这一剑的余波所及,剑光真正开辟的是院周围的密林,徐绍基曾叮嘱我们慎入的地方。
原来密林处显出一个深邃通道。
我们运起神念。上官子羽突然道,“那一端是乌云城!”
莫语冰已率领十余个剑宗弟子和羽蛇道兵冲入通道。有黑云压压般的小妖从通道冲进来。
顾天池降到我们三人处,
“你们也无暇炼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