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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备队员走了,刘克长吁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自从2?18事件被关进这里“疗伤”后,刘克和十几个战友,就与世隔绝了。除了隔三差五联队的美军军医来换药,几乎能见到的就是外面这一个小队的警备队员。
三天前,也就是刚才敲门的那个警备队员进来送晚饭走后,刘克从大麦粥里发现了一个油纸包,包里还有个小纸条:上面写着:甄别在即,回家在望。署名是夜莺。
尽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刘克和十几个战友足足高兴了一晚上。他们虽然不清楚甄别是干什么,但回家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夙愿。
他们焦急地盼望着……
昨天晚上,山下闹腾了一晚上,虽然听不真切,但有一个声音他们听清了,那就是《国歌》,尽管时断时续……
南阳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气喘吁吁:刘股长——
刘克走了过去。
南阳拉住刘克的手:刘股长,外面吵吵什么?
刘克:付卯生来了。
南阳眉头一蹙:付卯生,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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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一刻值千金。
熬了一夜的战俘们,尽管困了,乏了,但他们没有睡,他们不敢睡,不想睡,也睡不着。恐惧,惊慌,无奈,还有……
田娃哭了一夜。眼睛肿得象个大水泡。他不能原谅自己,自责,内疚,懊悔……
本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家。
回家——是他的梦想。
他已经离开家乡一年多了。
他的家在川西北山区。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他是收了招兵站一块大洋“自愿”当兵的。
那年,接连几个月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地主下来收租子,放下狠话,三天不交租子,就收回土地。他爹苦苦哀求,结果被狗腿子一脚踹在了胸口,当晚就咽了气。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为了打发父亲,也为了以后的生活,他忍气吞声跑到离家十几里的镇上去求地主。想不到老地主答应得挺爽快。不光同意缓交租子,继续租地,还给了一块现大洋。还说三天后让他到府上干活。三天后,他去了,结果老地主让他跟着几个当兵的走。
最后,到了兵站,他才知道,老地主把他卖给了兵站,自己净赚了十块大洋。
几个月后,部队起义,家乡也解放了。他回了家。土改分了地。本来打算守着老娘好好过日子。前年冬天,听说原来的部队要赴朝参战,老娘走了几十里山路,硬是赶在部队开拔前把他送到了部队驻地……
被俘后,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老娘。老娘是他的牵挂,他想家,想回家……
可是他也有犹豫。他害怕。他怕挨打。怕警备队,特别是一见小队长王本蛋,他就打怵。
他是个山里娃,“甄别”这个词他是头回听说,他搞不懂,但从大伙的议论中他还是明白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可是,昨晚,王本蛋一喊,他还是却步了。回到帐篷,他只有痛哭。
他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
黎明时分,田娃还是下了决心。
谭锴怜悯地拍拍田娃的头,长叹口气:唉!田娃啊!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田娃决绝地:大叔,俺想好了,就是死也要回去!
谭锴叹口气,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坐下,问:田娃,你真的决定了?
田娃点点头。
谭锴盯着鼻青脸肿的田娃:田娃子,你真想明白了?
田娃点点头。“俺想家,想俺娘,大前年土改,俺家分了地,好几块呢,俺娘老了,一个人种,太累了。本来……”提起家,田娃又哭了。
“行了。”谭锴惊慌地瞅瞅帐篷门口站着的王本蛋和其他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压低了声,“田娃啊,你这也就是跟我说说,那些人可是……”
田娃鼻子一哼:俺想好了。俺不怕他们。大不了再挨一顿……
谭锴笑了。拍拍田娃脑袋,“好小子,回家好啊,是该回家喽。”站了起来。
谭锴前脚刚走,王本蛋和几个大汉便围住了田娃,王本蛋狞笑着扑了上去,一把掐住了田娃的脖子。几个大汉死死压住田娃的四肢。
王本蛋凶狠地:田娃,回家不?
田娃显得很平静:回!
王本蛋:瓜娃子,你再说一遍,到底上哪?
田娃:回家。
王本蛋歇斯底里地:“瓜娃子,老子这就送你回家。”
田娃奋力挣扎,脸涨得铁青,终于气绝身亡。
王本蛋松了手,站了起来,活动着手腕,瞅瞅周围瑟瑟发抖的战俘,嘿嘿一笑:“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把嘴缝上,这就是回家的下场。”说完,摆摆手,恶狠狠地:抬出去,埋了。”
几个大汉抬着田娃刚出了帐篷,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王本蛋认出了来人:你,你还想做啥?
黑影嘿嘿一笑:“王队长,现在死一个战俘太正常了。可是,如果这个战俘是……”黑影摆摆手招呼王本蛋凑近了,悄悄耳语。
王本蛋哈哈大笑:鼹鼠,你他娘的也太阴了。
鼹鼠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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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娃的尸体是在一小队旁边不远的茅房发现的。
这是一座石头砌成的简易厕所。地下污水横流。棚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