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式结婚时,新婚夫妇拜天地时摆香烛的桌子。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老孙太太挤在人堆里,皱起抬头纹骂道:“看你疯了,这老不死的。”
赶到下晚,老孙头欢天喜地回到家里来,发现房檐下,搁副红漆大棺材,顶端还雕个斗大的“寿”字。他寻思:“这算啥呀?”三步迈进门,冲老婆子嚷道:“领那玩艺干啥呀?”
老孙太太说:“土埋半截了,要不趁早准备好,指望你呀,一领破炕席一卷,扔野地里喂狼。”
当夜,老孙头没话。第二天,天才麻花亮,老孙头起来,提溜着斧子,到院子里,房檐下,砰砰啪啪的,使劲劈棺材。老孙太太慌忙赶出来,棺材头早已劈开了。这一场吵呀,可真是非同小可,惊动左右邻居,都来劝解,也劝不开,农会干部也来劝半天。结论还是老孙头作的,他说:“叫她挑个大氅,她领个这玩艺回来,老孙头我今年才五十一岁,过年长一岁,也不过五十二岁,眼瞅革命成功了,农会根基也稳了,人活一百岁,不能算老,要这干啥呀?也好罢,柈子也挺贵,劈开作柈子,拣那成材的,做两条凳子,农会工作队来串门子,也有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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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玉山到农会来起了路条,回双城去了。屯子里事,分两头进行。萧队长带领张景瑞在一间小屋里审讯韩老五。郭全海和老初带领积极分子们,忙着分牲口。他们把那在早一腿一腿地分给小户的马匹,都收回来,加上金子元宝换的马,再加抄出的黑马,整个场子里,有二百七八十匹骡马,还有二三十头牛,外加五条小毛驴。牲口都标出等次,人都按着排号的次序,重新分配,他们计算了,全屯没马的小户,都能摊上一个囫囵个儿顶用的牲口。
是个数九天里的好天气,没有刮风,也不太冷。人们三三五五,都往小学校的操场走。他们穿着新领的棉袍、大氅、新的棉裤袄。新的欤韇在雪地上咔嚓咔嚓地响着。小学校的操场里,太阳光照得黄闪闪的,可院的牛马欢蹦乱跳,嘶鸣,吼叫,闹成一片。人们看着牲口的牙齿、毛色和腿脚,议论着,品评着,逗着乐子。
“分了地,不分马,也是干瞪眼。”
“没有马,累死一只虎,也翻不来一块地呀。”
“挖的金子买成马,这主意谁出的?”
“还不是大伙。”
“这主意真好。”
“今年一户劈一个牲口,不比往年,四家分一个,要是四家不对心眼儿,你管他不管,你喂高粱,他喂稗草,你要拉车,他要磨磨,可别扭呐。”
老孙头走到一个青骟马的跟前说:“这马岁数也不太小了,跟我差不一点儿。”说着,他扳开马嘴说:“你看,口都没有了。”
小猪倌仰脸问道:“咋叫口都没有了?”
老孙头一看是小猪倌问,先问他道:“放猪的,你今年多大?”
小猪倌说:“十四岁,问那干啥?”
老孙头摆谱说:“我十四岁那年,早放马了。你还是放猪。你来,我教你,马老了,牙齿一抹平,没有窟窿,这叫没有口。口小的马,你来瞅瞅,”他带着小猪倌走到一个兔灰儿马子跟前,用手扳开它的嘴说道:“看到吧,大牙齿上一个一个大窟窿,岁数大。草料吃多了,牙上窟窿磨没了,这叫没有口,听懂没有?”
小猪倌站在人少的地方,一面准备跑,一面调皮地说:“你吃的草料也不少了,看看你牙齿还有没有口?”
老孙头扑过来抓他,他早溜走了。老孙头也不追他,叹一口气,对人说道:“咱十四岁放马,哪像这猴儿崽子,口大口小也不懂?骂人倒会,不懂牲口,还算什么庄稼人?”
院子当间摆一张长方桌子,郭全海用小烟袋锅子敲着桌子说:“别吵吵,分马了。小户一家能摊一个顶用的牲口,领马领牛,听各人的便。人分等,排号,牛马分等,不排号。记住自己的等级、号数,听到叫号就去挑。一等牛马拴在院子西头老榆树底下。”
人们拥上来,围住桌子,好几个人叫道:“不用你说,都知道了。动手分吧,眼瞅晌午了。”郭全海爬到桌子上,踩得桌子嘎啦啦地响。他高声叫道:“别着忙,还得说两句。咱们分了衣裳,又分牛马,倒是谁整的呀?”
无数声音说:“共产党领导的。”
郭全海添着说:“牲口牵回去,见天拉车,拉磨,种地,打柴火,要想想牲口是从哪来的;分了东西就忘本,那可不行。”
许多声音回答道:“那哪能呢?咱们可不是花炮。”
郭全海说:“现在分吧。”说罢,跳下地来,栽花先生提着石板,叫第一号。第一号是赵大嫂子。她站在人身后,摆手说不要。老初忙走过来问她:“大嫂子,你咋不要?”
赵大嫂子右手拉着锁住,左手摇摇说:“咱家没有男劳力,白搭牲口,省下给人力足的人家好。”老初说:“我说你真傻,要一个好呀,拉磨,打柴,不用求人了。”赵大嫂子说:“小猪倌要另立灶火门,咱娘俩能烧多少柴,拉多少磨?还是不要好。”
老孙头站在旁边寻思着:要是赵家分了马,他插车插犋1,不用找别家,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