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缩进被窝里去,咬牙道:“我不要想,我什么都不想明白……………………………”
长夜寂静,她那一句话,被立在门外的骨咄禄子默矩听得分明。他抿紧嘴唇,欲待举步,又嘎然而止,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转身,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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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是一场戏,人在戏中,依然不得不扮演自己的角色。
楚楚身披盛装,略施粉黛,面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来到中宫。她近来愈喜着鹅黄色,送过来的缎衣也渐都呈这种颜色。阿南为她选的这件,绣满她最爱的彩蝶,乍看并不夺目,在阳光下依然濯濯生辉。她明显地消瘦了,玉容清减,白狐大氅裹紧她的脸,看起来还没有巴掌大,一双大眼睛愈发醒目,但却不再焕发光彩。骨咄禄子默矩看着她缓缓走进来,施了个礼,身形就快被风吹去,湛蓝的双目顿被y翳笼罩,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奈何千言
万语不能诉诸于口,只能凝视她,示意她落座。她根本心不在焉,欠身坐定,看也没看他一眼。
中宫她从来没进入过,雕梁画栋当然更无心察看。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妃嫔满座,个个施朱著粉,青春洋溢的面孔越发娇艳,都向她施礼,娇呼:“参见兰妃。”但多双水灵灵的眼睛,早忙不迭地向骨咄禄子默矩偷偷瞟去。果然兰妃来后,大汗的脸上渐渐温和。众皆在心里叹息,看向兰妃的眼光,更加掺杂了各种味道。
楚楚根本没有留意,直到听得环佩叮当,一看居然是忽兰王妃满面笑容,亲自给她端来一盆瓜果,不用细看,也知是这个时节的稀罕品种。她微微一笑,心想:若是要毒死我,可是班门弄斧;若想叫我堕胎,我根本就没有。索性称谢,大方地一笑,张口就吃。骨咄禄子默矩见状轻笑一声,忽兰目中一冷,立即又堆上笑容,道:“妹妹有孕,乃是宫中的大喜事。故此特地备了薄酒,庆贺一番。姐妹们还特特备了礼物,献给妹妹。”环视四周,微笑道:“好多妹妹,还从没这么和大汗亲近过呢。但既然入得宫中,大家都是一家人,总也要多多熟悉才好。”
众人齐声称是,楚楚心想,大略都在怨我独占了宠爱,倒叫你们独守空房,天知道,我还真愿意他天天去你们那里,最好别管我。当下只能微笑向大家道:“阿伊丽年轻幼稚,不通世故,从来未向各位姐姐宫院中走动,多有失礼。但愿宫中均分雨露,光开喜筵,才是大汗之福。”众人闻言,都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齐声答应。唯有骨咄禄子默矩目中一黯,强颜欢笑,转开眼去。
宫女果然将宴席摆下,众妃落座,待向可汗、大妃施礼后,便齐齐向兰妃举杯为贺。酒过三巡,众妃个个命贴身宫女呈上礼物。楚楚只觉满眼花团锦簇,不禁好笑,只能一一向她们回礼。待到众妃呈完,都把眼觑着忽兰王妃。她却对楚楚甜甜一笑,忽然转头对骨咄禄子默矩道:“我却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一定令兰妃开心。”喝令左右道:“斯结部落的客人来了没有?”
事如春梦了无痕(三)
楚楚闻言,顿觉犹如雷鸣耳边,脑中一片空白!最害怕的事,终于将要发生。她咬紧牙关,手已探向怀中握紧银针,支撑住自己,倔强地看向骨咄禄子默矩,却见后者一片诧异,目中蓝色幽冷之光闪烁,冷冷道:“忽兰,你打得什么主意?”
忽兰王妃紧紧盯着楚楚的神色,对骨咄禄子默矩嫣然道:“兰妃远离家乡,必定想念。如今她身怀龙子,理应请家人来共同庆贺一番,一解乡愁。”
楚楚暗叹了口气,却把身形挺得更直,听得宫外脚步声密集,步步犹如走在她的心上。
她半垂粉面,笑容不变,感觉忽兰王妃掩饰不住得意的目光,与骨咄禄子默矩沉沉的目光,投s在她脸上,但她这一刻什么都不再想,手在怀中一动,蓄势待发,心想,第一个,首先要制住骨咄禄子默矩,可惜距离太远,而且他功力深不可测,倒真没有多少把握。细看过去,却见他冷冷瞪了忽兰王妃一眼,已向身后亲卫使了一个眼色。
脚步声终于停在门外,楚楚命令自己抬起头来,突听忽兰王妃低抽了一口冷气,道:“怎么是你?阿史烈,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的刀上为什么都是血?”
楚楚猛然抬头,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一身华服,弯刀上还满是血迹,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极其熟悉,竟然是那个自称阿烈的马贼头子。
她迷惑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已向骨咄禄子默矩跪伏下去,道:“参见大汗。阿史烈幸不辱命,已为大汗征得二十万精兵,此刻已集结在鄂尔浑河畔。”
骨咄禄子默矩朗声大笑,道:“好!好!我的王弟,果然是我朝栋梁之才!”
少年傲然一笑,突然起身跪在她面前,道:“还请王嫂节哀。斯结部落违抗王命,不肯随征,已被我部属所灭。”
楚楚愣愣看向他,一颗心此时才悠悠落到实处,心里叹道:为什么,他也是突厥王族?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有人可以分担,顿觉心头蓦地一松,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