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名为宠溺的表情。他温柔的揽过母亲的腰,在她的鬓角轻轻一啄。
“奥莉芙,快跟上哦,今天有你爱吃的!”
我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好的,妈妈。”她的脑筋不太好,经常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而最常见的就是她一直认定我叫“奥莉芙怀特”。
长形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美味,就连装饰花束都似乎是一日一换,可我从没有看见过他俩谁买过菜或是下过厨。这些东西就好像他们口中的那些奇怪词语一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它们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在我晃神的一瞬间消失。还记得有一次我打定主意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好心的幽灵在帮我们料理家务,饭后就偷偷躲在餐桌下,结果我只从桌布与地面间的缝隙中看见一双干枯到仿佛是老树皮一样的小脚。“我抓到你了!”我带着寻得宝藏地自豪掀开桌布——餐厅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餐桌上干净整洁的就好像是才买回来一样。
我记得在我儿时看过的那些童话书里有一种被主人发现后就不会再出现的小精灵,第二天早餐时还惴惴不安地等待接收来自父亲愤怒的咆哮,可在看到他们举着刀叉催促我入席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莉芙,莉芙?”
“啊,怎么了,妈妈?”
她心疼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只好点点头。
“可是……”她回望向父亲,语气中透着一股怀疑,“昨天晚上那群人袭击那个小村庄时我明明让卡斯莫给你的房间施了消音咒……”
“咳咳。”假到不能再假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于是我明白了这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东西,只好岔开话题:“妈妈,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是因为又做了那个梦。”
她的表情突然从担忧变成促狭,仔仔细细看过我的脸后,她语调怪异地说:“还是那个看不清楚脸的男孩子?”
“嗯。”
我经常会梦见他。
他总是逆光而站,微笑地向我伸出手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就是能知道他在微笑,一如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肯定他绝对是在对我说话。
想到这里,似乎芥末入口也变成甜奶酪。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娱乐活动,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看看电视节目,可后来遥控器电池没电了,父亲又不太分得清楚四号电池和五号电池,就只好将那个大铁皮盒子放在那儿做装饰摆设。
晚饭后母亲例常检查了一下我的法语功课之后就扶着额抱怨昨天山下的噪音让她头晕脑胀休息去了,而父亲饭后一贯是喜欢待在那个不准我进入的地下室杀时间的。于是我又只好一个人闷在卧室里独自走飞行棋。
还没玩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有一道不寻常的光亮从我的窗外划过,推了推眼镜翻身凑到窗户边:
……摩托车?在天上飞的摩托车?
那辆神奇的摩托车在空中打着扭最后轰的一声迫降在山脚的小村庄里。我这才注意到明明已经变成一滩废墟的村庄居然星星点点在闪烁着光芒!
是谁在那里?!
我突然想到了关于那个小村庄被袭击的说法。有些害怕,可又觉得好奇。我敏感地意识到这就是通往那个我所不知道的世界的捷径。犹豫了片刻,我胡乱套上我衣橱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中最简朴的一件,打起前不久才学会使用的手电向山下跑去。
钻过荆棘翻越栅栏,我好不容易接近了那座我甚少涉足的村庄。隔着一片小树林我都能听见那边的声音——有一个家伙的声音特别大,他嚷嚷着“食死徒”什么的。
就在我打算继续接近时,齐膝高的婆婆纳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地怪响,就好像是有什么小型动物正在向我冲来。我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去,可是那个家伙非常快,我只看到一只黑色的影子腾空一跃,直直跳进了我的怀里!
是一只……豚鼠?
“肚子,肚子你再乱跑我下次不带你出来了!”我还没有把那个粘人的小家伙从我身上赶下去,一个疑似是这只豚鼠主人的声音就向这边靠近了。
是个非常好听的、男孩子的声音。
可我现在只想逃跑,因为这个男孩子明显是从村庄那边过来的——如果这些半夜游荡在此的人不是昨晚制造这一切的凶手,那一定就是村里冤死的幽灵。
嗯嗯,没错,就是这样。我对自己的推理极其自信。
“……奥莉芙?!”
跑了几步,我听见身后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奥莉芙!奥莉芙怀特!”
他失控似的不断地喊着一个不属于我的名字。
我皱皱眉头,打算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奥莉芙,我的名字是卡崔娜。
转过身去,我终于看见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年。
看见他乌黑却又凌乱的发梢、看见他饱满的额头、看见他漆黑的眸子、看见他明显的下颌线。
我终于——看见我梦中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从昨天开始,努力做个勤更新的好银。嗯。
-明天继续更新,但到底是《说中文》《养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