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在瓦拉纳西住了六天,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闲逛市集,以及到乡野农田散步上,似乎印度炎热的气候和肮脏破败的城市并不能减少她的兴致。
热带的农作物的确长势喜人,在天朝绝对看不到如此饱满的麦粒。如此富饶的土地却居住着可悲的民族,他们习惯了跪拜,见到种姓高的人下跪、见到衣着华丽的人下跪、见到外国人下跪……仿佛匍匐于地是他们最常用的姿势。
浮霜不喜欢参加阿拉姆国王特殊的宴席,印度的食物令她难以忍受,相比起东洋食物的寡淡无味,印度菜口味浓重古怪,几乎难以下咽,对于每餐必放的、名为咖喱的东西,浮霜更是深恶痛绝,她的饮食都是随行人员特别筹备的,很多甚至都是自带的食材。
异国的新鲜感褪去之后,留下的更多的是不惯和不便,浮霜开始期盼早些结束和谈的事,早些回润州了。
第七天傍晚,英国驻印度总督查理森公爵终于到了,英国人风尘仆仆的入了城,驾着马车几乎是连日不停歇的赶路,才终于抵达了瓦拉纳西。
一见面查理森公爵便以标准的宫廷礼仪向浮霜致敬,即左脚后退半步,右手摘下帽子在空中划了个优雅的弧度,左手背于身后弯腰行礼。随后他便弓着身等候浮霜伸出手来。
吻手礼对于浮霜来说也不是头一回了,当初见到的第一个洋人,荷兰船长托尔斯就曾以吻手礼吓了她一跳。此时她处变不惊的挥了挥手,冲董婉珠使了个眼色。
董婉珠是知道的。皇后殿下不习惯西方礼仪,她措辞委婉的冲查理森公爵解释了一番。公爵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惋惜的神情。要知道欧洲大国的皇室成员他几乎都觐见过了,却还是头一回面见东方国度的皇后,没有完成整套礼仪,令他深觉遗憾。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只留有英国方面的人和天朝的随行人员。所有的印度人都退了出去,甚至包括印度国王阿拉姆本人,对于这场关系到印度未来的谈判,他迫切的想要参与。却被摈弃在外。在英国人看来,阿拉姆不过是个从属的走狗辈,而在浮霜来说,无法保有自己权益的国王,也就失去了发言的权利。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弱势的阿拉姆国王至少占了个地利,他是这座皇宫的主人,自然对皇宫了如指掌。他特意将会谈安排在了这座宫殿内,就是因为这里有个隐藏的密室。
此刻阿拉姆国王正蜷缩在狭窄的密室中。侧耳倾听外面的谈话。
“真是抱歉,原本应该是我前往天朝,向皇后殿下面呈印度事宜的,却没想到殿下亲自来了印度。”查理森公爵以谦虚而并不谦卑的语气开了场。
“我的属下向我汇报。说是在远东开辟了一片领地,当地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因此我才起了好奇心。想来亲自瞧一瞧,与公爵的见面倒是纯属意外。”浮霜这话说的直白。意思就是我是来视察领地的,原本没有打算见你。
查理森公爵一听这户。心中猛然一沉。看来这位天朝的皇后殿下并不好相与呢。
“殿下,我不知道您的属下是如何向您汇报的,可我和我的国家统治印度已有数十年之久了,所谓的肥美之地并不是无主的,贵方舰队的行事似乎并不妥当。”
“统治?”浮霜挑了挑眉,措辞犀利的道,“你们英国人在印度不是经商的吗?商人逐利而行,又何谈统治二字?你们治理过印度?还是为印度人谋过福利呢?如果强行搜刮也算是统治的话,强盗抢劫了良民不就是无罪有功了吗?”
偷听的阿拉姆国王闻言,心中猛打了无数个赞!天朝的皇后殿下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啊!他幻想着自己站着查理森公爵面前,当堂朝着他甩出这段话,该是多么的畅快淋漓!
查理森公爵微微一窒,张了张嘴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们从印度搜刮黄金,奴隶印度人种植良田,甚至将印度奴隶贩卖到欧洲,供上流社会驱用。可说到治理,他们没有参与过任何法典的颁布、没有维系过印度本土的安定,反而是唆使印度的印度教徒和伊斯兰教徒相互纷争,好坐收渔利。
查理森突然发现自己开了个坏头,从最痛脚的地方寻找突破口不亚于自绝死路,浮霜抓住了他的措辞大做文章,倒是将他逼到了道德上的弱势。
他顿了顿,转而言他道:“皇后殿下此行难道是为了替印度人打抱不平来的吗?”
浮霜笑了:“印度人管我何事?又不是天朝子民,我和我们的皇帝陛下对于印度人都不负有任何责任。”
暗处的阿拉姆国王瞬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不负责任……没有关系……完了完了!若是天朝放弃了印度,那还有谁能从英国暴徒手中拯救印度呢?他激动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喊出声来!
查理森松了口气:“听到皇后殿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与贵国在印度问题上加深矛盾,毕竟我们双方是长期的贸易伙伴,历来都保持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过,”浮霜话音一转,“若是某些领土属于天朝就不一样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对子民都是关爱万分的,即便是远在天涯海角,只要是我天朝人,我们天朝便会成为他的后盾。我的下属白向洋已经购买了整个加尔各答,所以算起来,天朝人的私产也算是天朝土地,加尔各答便是我朝的了,所以我并不觉得白向洋行事有任何逾越之处。”
查理森闻言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