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元王踌躇,不知如何开口时,阿壮从外头进来,道:“禀殿下,昭王爷来了。”
然后不等元王再开口说些甚么,萧无尘就开口道:“你先回罢。你想说的,孤都知道。孤也懒得与你多言,如今情形,孤并不比你好过多少。父皇面前,孤的面子,也只不过比你多上那么拇指大的一丁点,连那道长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你与其来求孤,倒不如去求那位道长。”然后便道,“阮公公,送客。”
萧无尘说罢,就用眼神示意阿壮和阿药抱着他的那堆龙生九子的白玉玉器,起身往外头走去了。
元王不禁悲从中来。
削藩,削藩,一旦削藩,这世上岂还有他们这等人的立足之地?难道当真只有联合其他藩王,然后……逼宫一路可走了么?
若从一开始,就不曾做过那等一地的王倒也罢了。现下藩王都做了多年,不少人还期盼着子孙后代继续做这一地的王。可是现在,左丞相的一句话,圣上就开始心动,当真妄图削藩,这如何能不让人伤心痛心?
元王兀自难过,为着自己将来不但做不成皇帝,甚至连土皇帝.都做不成的事情难过。
萧无尘和萧君烨则是在东宫的小湖边见了面。
夏日炎热,萧无尘本就苦夏。好在东宫有处小湖,小湖边绿柳成荫,湖水中还有荷花在,既能泛舟湖上,也可在湖边的凉亭乘凉歇息,萧无尘夏天的日子才要好过一些。
二人数日未曾相见,莫说萧君烨心中激动之下,只恨不能抱住心上人,狠狠亲吻一番,一解相思。就是萧无尘看到了萧君烨,竟也是沉默半晌,与十步之外的萧君烨遥遥对望。
二人谁也不曾先开口,只这样默默地看着彼此。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萧无尘想,或许他真的暂时不如皇叔喜欢他喜欢的多,但是,他现下已然十分笃定,他心中,必然是有皇叔的。
而且皇叔还在他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地方,早已扎根其中。
谁也不能取代。
洛阳城一处狭窄闭塞的胡同里头,一个阴暗潮湿的院落里头,一名白衣男子,温润如玉,端着杯中酒,望着天上刺目的太阳,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分封?他这个好弟弟,倒当真是个聪明人,能想出这等主意,来让父皇不再紧盯着他不放。
只是可惜啊可惜,他的好弟弟,到底还是不够了解父皇。
父皇既赐了一次丹药,就会赐第二次,且一味地躲避,可不是当帝王的人,该有的态度。
白衣男子想罢,端着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第44章 君子
削藩的事情一出来,整个朝堂都沸腾了起来!
从前藩王犹在的时候,众人不觉得如何。毕竟,那些藩王生来就是皇家人,人家就有那个做藩王的命,他们羡慕也羡慕不来,末了也就只得认命。可是现在……若是让那些藩王变得和他们一样,让这天下的领土和百姓都变成皇帝一个人的,那么,是不是平均下来,百姓的赋税就能少交一些?是不是那些徭役兵役,他们就能在家里多留一个人?
虽然就算削藩了,事情也未必就能像他们想的这般好,但是,只要不削藩,他们就一定得不到这样的好处。
如是想来,朝着不少臣子其实心底已经偏向于削藩一事了——他们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寒门出身,除非家里有人有本事敢把这大兴朝推翻了,他们是绝无可能有做藩王的命格的,因此削藩一事,于他们并无一丝害处。如此一来……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对那些藩王和藩王质子而言,这削藩一事却犹如晴天霹雳!
谁都知道藩王在自己的地盘上是土皇帝。哪怕地盘上并不算很富裕,哪怕地盘上常年风沙,哪怕地盘上偏僻的有可能让他一辈子回不了富裕的洛阳城……可是,这一家之主和在皇帝手底下过活,这两种生活的不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没有一个藩王在享受了土皇帝的好生活之外,肯再去皇帝手底下,看皇帝的脸色过活——且,藩王有兵有人有税收,一旦不做藩王,只做个空有名头的王爷,他们还有甚么好日子过?还不是要平白人人拿捏?
众多藩王纷纷令人快马加鞭,将奏折送上,在奏折里痛哭不已,历数自己的忠心,将藩地里的困难一一夸大了写出,又道同属太.祖子孙,太.祖将萧家子孙,立为藩王的目的,就是让四海平定,既能让子孙与皇帝共享天下,又能保证天下安定,百姓安稳,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不会被旁人觊觎抢走等等……
总之一封奏折之中,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血泪一一写出。
承光帝收到这些奏折的时候,身边正有左丞相和萧君烨在。
承光帝唇角微微露出嘲讽之色:“这些,还是自朕继位以来,他们头一次这般情真意切的写奏折给朕。”
萧君烨只低头不语。
左丞相叹道:“这也怪不得他们。那藩地的权力攥在手里这么多年,怕是早就习惯了。现下圣上要把这块肉从她们口中抢出来,怕是要费上不少功夫。”
承光帝冷哼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既有了这个念头,那些人,就该乖乖听话才是。他们若是听话,朕自不会亏待他们。”
左丞相只得再劝:“只是大棠藩王太多,分封出去的土地也不少,如今陛下想要把那些藩地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