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愣神当中,一旁的宫女就惊叫起来,“殿下不好了,您流鼻血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医!”她匆匆离开后,便有几个太监上前,欲替殿下清理鼻血。
九皇子连忙用空白宣纸将画作盖住,一面捏紧鼻子,一面瓮声瓮气道,“慌什么,不过内火较重而已,喝几晚凉茶也就无碍了。去,把刚才那宫女叫回来,别大半夜弄得阖宫不得安宁。”
您不最爱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吗?平日里无事也要整出三分事来,好宣泄心中郁躁,今儿怎么改性了?虽心中存疑,太监却也不敢抗命,连忙去追人。
九皇子自己拧了一条湿帕子,将鼻子打理干净,又匆匆洗了个澡,这就准备上床就寝。他把画作一张一张卷起来,塞入帐帘内,复又找了许多夹子,将它们挂在顶上,如此,只需一躺下就能看见。
昨夜,他依然睡得很不安稳,却并非因为扰人的噩梦,而是那一阵又一阵汹涌而来的情潮。平生第一次,他希望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要醒来,亦是第一次,在睡醒后感觉到的不是恐惧彷徨,而是意犹未尽与留恋难舍。
倘若哪一天这梦境能够变为现实,莫说叫他夜夜不能安寝,就是死在……死在有姝身体里,亦是种享受。思及此,九皇子捂住通红的脸颊,傻乎乎地笑了。现在的他,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却是为爱烦扰的青葱少年,原本形如枯槁的生命,现在充满了光热与甜蜜。
今晚,他没再磨磨蹭蹭不肯上榻,而是戌时未到就躲入帐中,准备再造一个绮丽梦境。然而越是盯着画作,他身体就越滚烫,那处也精神奕奕无法消解,便只得将脸盖起来胡思乱想,不小心想起有姝偷走的那个吻,当即情丝万千,心绪难平。
与此同时,有姝正与几名小厮在院子里捉萤火虫。他腰间拴着一只琉璃瓶,正一点一点地闪着荧光,看上去像一盏奇特的灯笼。王氏当儿子贪玩,并不阻止,还站在回廊下给儿子指点方向,“姝儿,看桂花树那头,那头有很多。”
有姝颔首,走过去用竹竿在树梢间轻轻敲打,果然惊飞许多绿色萤火,明明灭灭,浮光掠影,美不胜收。
王氏与仆妇们皆看呆了,有姝却忽然警惕起来。他感觉到院子里忽然出现十几缕陌生气息,一一把守住各个要道,这感觉,很像上一世跟随在主子身边那些暗卫。
难道是主子派来的?他暗暗猜测,复又去捉萤火虫。被他收拢的小鬼也立刻将有陌生人入侵的消息回馈,且还补充道,“大人,东院来了一位名唤有姝的女子,她有些古怪,您千万小心。”
名唤有姝的女子,莫非就是白天那只“丧尸”?有姝顿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丧尸,那女子约莫是一只妖物。妖物比鬼物难对付千万倍,更兼之有姝从未遇过,也就没什么经验。
纸上得来终觉浅。虽然看了许多捉妖捉鬼的书,真要实行起来他却并无多少底气。重要的是,他直至现在还没搞清楚女子的原形,便也不知道她的弱点。
“你知道她什么来头?”他用精神力与小鬼-交流。
“不知道。她身上戾气极重,又能看见鬼魂,便是离她数丈远,亦能感觉到莫大威胁,是以小的并不敢靠近。”小鬼面带惭愧。他道行已近百年,却还会害怕一个女子,可见女子很不简单。
有姝默默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末世里到处都是丧尸、变异植物、变异虫兽,他早已见惯不怪,不过一只不明底细的妖物,还真吓不倒他。来便来,他只管接着。
这样一想,他就继续优哉游哉地捕萤火虫,集了两个大罐子才捧回屋,冲房梁招手,“下来吧。”
房梁上许久不见动静,他拿出一张宣纸,慢条斯理地写了几句话,言道,“下来吧,我有东西想连夜送给你们主子。”这些人的隐匿身法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来自于六百年前,也不知主子是如何把这批势力保留下来的。
梁上落了些许灰尘,一名黑衣人眨眼间出现在房中,半跪行礼,却不说话。
果然是主子的人手。六百年前他以为这是监视,但现在他明白了,这其实是一种保护。有姝原以为没人会爱自己,但蓦然回首才发觉,他曾那么深,那么深地被爱过。心脏传来小小的刺痛,他揉了揉胸口,又揉了揉酸胀的鼻头,闷声道,“告诉你们主子,让他好好睡觉。”
黑衣人急促地应了一声,带上罐子和纸条遁入夜色。有姝站在窗边望了许久,这才走出去,在王氏和赵知州的房门口布了几个防护法阵,又在自己房门口布了一个示警法阵,然后坐在烛火旁等待。
东宫,九皇子依然盯着几幅画作辗转难眠,忽听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立即掀开帐帘半坐起身。
“怎么回来了?”他沉声询问。
“启禀主子,小公子命属下替您送些东西。”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正欲抬头,却听上面传来慵懒的低语,“不该看的最好别看。”
黑衣人心中一凛,忙把头垂得更低,并未发觉主子帐帘内贴了许多交-颈缠-绵的画卷。
九皇子本还有些惊疑不悦,待看清罐子里的东西和纸条上的内容,唯余满心欢喜。他像个孩子一般抱着罐子不肯撒手,将纸条看了又看,颇有望眼欲穿之势。
“我能力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