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先生是怀疑我虚报灾民人数骗赈济?”
“你好歹弄点人在这儿装个场面吧。”李文明伸手虚点,心中暗道:连场面都不装,吃相也太难看了!而且人多口杂,天知道谁就把实情说出去了,日后应景处就得吃亏。少年人啊,真不小心。
徐元佐呵呵一声。道:“先生能带人来就行了,主要是借官威震慑些没脑子的夯货。银子是不用的,唐行士绅捐了不少,用也用不完。”他看着李文明眉毛一起一落。嘴都合不拢,更是觉得滑稽,又道:“至于灾民,已经分散安置了,该上工的已经上工。该帮忙的正在帮忙。先生且看,那些干活没力气的都是灾民。”
李文明细细分辨,果然发现同样是做工的人,有人疾步如风,肩扛手挑不怕有百斤之力!有些人却是虚弱得只能一块一块搬砖,还有些走几步就要倒毙的模样。
“这……你动作倒是快,但这些人还能干活?”李文明咧嘴道。
“他们其实干不了活,主要还是雇的本地劳力。”徐元佐道:“不过让他们闲散在屋里并不妥当。他们身体虚耗太甚,伤了脾胃,血气瘀滞。若只卧床静养,怕是十天半月都难以恢复。出来走动走动,激扬血气,再辅以流食营养,恢复起来要快许多。”
李文明道:“敬琏所言深契医理。”
“再者来说,他们背井离乡,有些人还是家破人亡,若是不找些事做,沉溺悲苦之中,非但自己好不起来。还会连累其他人都消沉不起。积蓄狠了,说不得还要营啸呢。”徐元佐对心理干预也只懂点皮毛,反正转移一下灾民的注意力总好过让他们聚在一起哭。
李文明对“营啸”的概念来自书本,并不当真。不过对于前面那些话颇为信服。再仔细看看那些上工的人,虽然体力不支,但精神还算好。
“昨日有人抢粥,被我叫人训斥了一顿。今日倒是没有人偷懒耍奸,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徐元佐笑道。
李文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灾民最难救济的就是‘生无可恋’。除了吃的,什么都不勾不起他们的兴致。敬琏能叫他们干活,的确很是难得。”
其实也没甚么,不肯干的人直接打一顿就行了。
徐元佐颌首道:“大概是因为能走到这里的人,多少还是生有可恋。”
李文明这才想起来大局,问道:“敬琏可知道这回一共有多少灾民?”
“没个准数。”徐元佐可不肯张口乱说,又道:“不过从徐淮出来的人,有小半往北走了,大约是去河南、山东等富裕的府县。往南走的人又有大半都在常州、苏州、应天诸府各县停了下来。真正走到唐行的差不多也就这五六百人。”
李文明负手而立,走到工地跟前,左右看着。
徐元佐叫棋妙招呼那些民壮和“做公的”去客栈休息,中午还要多上肉菜,好好招待他们。一众壮班衙役喜笑颜开,更是感叹此番事情不多,油水不小,真是来值了。
“敬琏,这屋舍是干嘛用的?”李文明见里面挖得深,都过头顶了也没见开窗,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
“公共浴室。”徐元佐道:“天下疾病许多都是生于龌龊。只要勤加清洗,能避免疾病,还能预防瘟疫。”
“就是澡堂……”李文明嘟囔一句:“可澡堂也不是这样啊?”
公共澡堂的起源古老不可考证。广义而言,一群人聚在一座建筑物内洗澡,就应该可以算是澡堂了。大明开国之后,建都南京,为了解决二十万役夫洗澡的问题,在刘伯温的建议下,修建了大量澡堂。因为外形看着像是倒扣的瓮,所以又叫瓮堂。其中有一座瓮堂营业到了二零一三年才悄然关闭。
如果徐元佐有什么话想留给后世,让那个瓮堂的人代代相传,大概是最靠谱的。
“你这下面挖的坑,也不像是火道啊。”李文明比划着暗渠的流向,疑惑更甚:“而且这么浅,怎么泡?”
明朝澡堂的标准造型是头顶两个“包”,四面不开窗,水池分左右,池底烧柴火。
因为头上是圆顶,容易储蓄热气,而且凝结的水滴会顺着光滑的墙壁流下来,不会滴落在人身上。不开窗也是为了保温。“瓮”里两个澡池,池底是空的,可以烧火,保持水温。
人泡在澡池里,下面烧着火,就跟被食人部落轻煮慢炖一般。
李文明看这澡堂下面只挖这么浅,怎么都想不到徐元佐打算如何烧火。
“真要泡得舒服只有去别家了。”徐元佐笑道:“我这是给灾民清洗用的,讲究的是个‘快’字,所以只有淋浴。”说罢,徐元佐取出一张图纸,给李文明看了他对淋蓬头的独家设计。
不过因为他这个可怜的文科生想不出如何抽取热水,只好讨巧地将供水放在楼顶,利用高低差供水。这就要求房子的质量过硬,要是因为上面蓄水过多导致坍塌,那可就真是悲剧了。
听了徐元佐的解释,李文明陷入了沉思,嘴唇一张一合,欲言又止。
徐元佐笑道:“先生有什么不明了的,大可直言相问。”
到底涉及了初中物理学原理,不懂也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哈哈哈!
徐元佐心中大笑:这可是他穿越以来做出的最满意的设计。
“既然是以水势就低之理,借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