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定,一个衣着朴素包着头的妇人便拿了就和时蔬上来。不一时,肉菜也好了。是盆放足了料的烧肉,红彤彤的煞是引人垂涎。
严宇端了饭,一对筷头:“吃吧。”
少年可不是来吃饭的,他轻轻夹了一根青菜放在碗里,道:“严哥儿,我就是想问问。徐家还要招大工么?”
严宇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道:“这个在之前就招满了。”
徐元佐大肆订制配件之前,肯定得找几个大工把织机细细拆分,然后才能定下各零件的尺寸,找铁匠打造通止规。这些大工也是最后的组装者,是人力成本中最大的一块。
少年道:“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事啊。我师父的手艺在唐行可是出了名的精细,不知怎地不雇他。”
严宇然心中暗道:佐哥儿找工匠从来都不找最好的,只找最牢靠的。
“佐哥儿从朱里带出来的那帮小子,都傲气得很。”严宇道:“或许是你家没给人好脸看?”
少年满脸苦涩。道:“人压根就没上门啊。”
“那也没办法,破罐子打水,总有漏的。”严宇飞快地吃着饭菜,却不影响说话。
“严哥儿,这事还能进去么?”少年眨巴着眼。
严宇是真心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子,想了想,道:“你要是想进建筑社,我还能帮你说说话。不过这机械厂嘛。现在还没定下管事的,有些不方便。”
机械厂……
少年在心中过了一遍:“这个厂。是做纺车的?”
严宇左右看了一眼,道:“这个厂还没建起来,真要建起来了,纺车怕只是其中之一。”
“既然台子都没搭起来,严哥儿,算上我们呗!”少年整个人都靠在饭桌上。好生求道。
严宇吃了两口饭,喝了口酒,方才道:“这个厂主要是从建筑社里抽木工,另外还要雇些铁匠。我看上头的意思,用人还是很谨慎的。”
“那是、那是。”少年眼中狂热的期冀渐渐冷却下来。
“不过也有个讨巧的路子可以走。”严宇转动着舌头。剔出牙缝里黏米。
“严哥儿,给指条路吧。”少年恳求道。
严宇放下碗,示意少年坐到自己身边来,左右一看,店里其他客人都自顾自吃饭、聊天,没人注意他们。他这才低声道:“你听说过物理或是格致么?”
少年茫然地看着严宇:“那都是什么?”
严宇倒转筷子,在桌上比划着:“就是在纸上把纺车、缫车的图画出来。哪个部件用力,哪个轴导力,一一画清楚。”
少年仍旧颇为迷茫:“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严宇道:“这样就能改了,把纺车改得更加好用,出布更多。佐哥儿在这上头颇舍得花钱,曾放下赏格,只要能让纺车、织车各种车加倍出布,减少人力,赏金五百两。到时候不说进徐家机械厂了,就算自己开个厂子都够了。”
少年想了想,道:“严哥儿,要这么说来,我师父还真是弄了个好玩意呢。”
“哦?”
“严哥儿不觉得我出货又快又好么?”少年得意起来:“其实全亏了我师父做了个架子。”
严宇愣了一下,道:“带我去看看。”
少年踟蹰了一番:“那你得保证让徐家雇我师父,最好连我也雇上。”
严宇哪敢打这个包票?只是反问道:“你师父有那般名头,为何总是想进徐家的工坊?”
少年扭捏道:“听说,徐家,没活干的时候,也给开工钱。”
严宇哦了一声,吃完了碗里的饭,道:“那我这么说吧,如果真的有用,起码徐氏建筑社能收你们,一样是不论开不开工都给工钱。”
“真哒!”少年雀跃起来。
“我爹是总工,他说了算。”严宇淡淡道。
少年不知道什么是总工,但是看严哥儿这副高入云霄的风范,想来地位肯定很高,眼中充满了憧憬。
“他在建筑社,一言九鼎。”严宇说罢,又补了一句:“只少佐哥儿一鼎。”
“我去问过我师父就来!”少年连饭都顾不上吃,雀跃而去。
……
徐元佐并不是一个发明狂。
非不愿,实不能也。
在嘲笑别的穿越众不懂大明律的同时,他也是个连三大运动定律都背不全的废渣。在当地画师的帮助下,能够画出下水道的布局图,知道坐便器里是铸铁胚,这已经差不多到了他的极限。
在机械厂的问题上,徐元佐完全没有亲自插手,只是强调了一个工作方法,然后委托给别人。至于管理人员,一方面从建筑社抽调木工,一方面也外聘有点名声的木匠。让他意外的是,机械厂要生产配件、组装器具,对木匠的要求反倒比建筑设更低。
于是老严头的三儿子严宇就被调过来管这事了。
严宇虽然在手艺上不能跟两个哥哥以及一帮师兄相比,但是为人认真,不苟言笑,性子沉稳得有些沉闷,所以才会被徐元佐选中。事实也证明,机械厂的工作更需要认真,至于活有多精巧却谈不上。
而且没有大料要处理,难度更低了许多。对许多建筑木工而言,纺车这东西更像是玩具。拆开看看,再重新拼装回去,完全一点难度都没有。更别说有专门市面上造纺车的木匠在旁边,偶尔有滞碍的地方,点一点也就通了。有这样的专业人士,徐元佐也就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