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失言了。”徐元佐见张居正沉默不语,果断致歉。
张居正也没怪他,又问道:“恩相身子可还好?”说罢他发现了笑点:徐元佐叫他恩相,他叫徐阶恩相,真有意思……于是在徐元佐的惊讶不解中。自顾自先笑了起来。
徐元佐道:“承蒙皇恩浩荡,大父身体硬朗康健,不过家中却有些艰难。”
张居正皱了皱眉,怀疑徐元佐是否在暗示自己这个当学生的没有尽心。
徐元佐道:“大父仗义疏财。将家中土地都捐给了乡梓,用来赈济孤苦,资助社学,修缮学宫。又因为牵头修编《故训汇纂》,广纳江南贤良博学之士。赠以资财。如今家里只有土地千亩,勉强吃用。布行或有盈余,不过终究难以维持太大规模。小子此番入京,便是奉命售卖徐家在京中店铺,换成应手的钱钞回去。”
张居正忍不住欷歔道:“恩相竟清苦若此!”
徐元佐微微垂头,面露戚色,好像徐家真的过不下去了一样。
“你大兄震亨呢?”张居正道:“我记得他荫了锦衣卫的,为何不入京赴考?”
徐元春荫有锦衣卫千户,可以在顺天府落籍考试。江南属于死亡之组,四五千的才子抢一百三十五个举人名额。头都要抢破。顺天府举额也是一百三十五,不过竞争力要比江南小得多。这算是合法的考试移民吧。
徐元佐道:“大兄本不想今年下场,因为与同学互勉,方才决定八月观场。若是今年不中,下一科或许会赴京来考。”
张居正点了点头:“你可也想请个荫职?”
“恐怕不合规矩吧。”徐元佐惶恐道:“小子并非虚套,也是怕给恩相和大父惹来麻烦。”
张居正道:“荫职本就是为了嘉勉忠臣,你家三代忠良,荫个锦衣卫千户并不过分。”
徐元佐隐约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好意,道:“学生答应了恩师石洲公,二十岁前不再下场。考恩师本意:是怕学生少年得志。应了仲永之伤。若是学生以父祖之功得官,虽不曾下场科举,却难免有投机之嫌。”
张居正这才放松口吻:“既然如此,某亦不能夺尔志。”
徐元佐道:“恩相如今深荷圣眷。施展抱负,天下人莫不云集影从,小子岂能甘落人后?虽一介措大,还请有益于国家。”
张居正见徐元佐阿谀奉承得理直气壮,却又叫人听得心情爽朗,丝毫不觉得有小人气味。实在觉得有趣。他面色和缓下来,道:“你想如何有益国家?”
徐元佐道:“小子想去辽东探寻极北之地,看看是否真有金沙。”
张居正想了想,道:“你想如何下手?需要多少银子?”
徐元佐道:“银两却是不缺,只是需要官府保护。”
辽东虽然大明的地盘,但是各种东夷杂处,汉人往往聚居在城中,一旦出城就是女真、鞑靼的地盘。鞑靼是大明的传统敌人,矛盾几乎不能调和,直到今年才有册封招抚俺答的议程。女真有生女真shú_nǚ真,生女真基本可以视作原始人,没法沟通。
shú_nǚ真倒是渔猎民族,还会与大明商人互市,看起来挺乖的。可惜你刀兵在手,他们很乖。你一旦弱了下风,他们就会露出獠牙。
对于一个连族名来历都能伪造的民族,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张居正轻轻点了点额头:“国朝用兵颇为谨慎啊。”
徐元佐本来就没指望大明能出兵保护他去辽东。他道:“恩相,万万不可让外人知道此事。金矿之利,得天独厚。若是传扬出去,贪婪悭吝者蜂拥而至,恨不得一分一厘都据为己有。于国家何益?”
张居正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徐元佐继续道:“学生打算自己招募勇士,充当护卫。对外只说探幽访古,增长阅历,不动声色之间,绘下舆图,勘定道路。若是寻得到金矿,自然是国家之利。若是寻不到,那也不过是一富家子弟心血来潮,作耍游戏罢了。”
张居正道:“你能顾虑周全,果然不愧恩相教导。你要朝廷如何保你?”
徐元佐道:“真勇士恐怕不会因为钱财而动心,所以想求一个把总衔职。一者学生可以因地设寨,转运补给,有个把总镇守也免了宵小窥测。二者有个把总跟在身边,也方便与北地卫所沟通往来。”
“只要一个边军把总?”张居正竟有些担心徐元佐是否知道自己所求有多么微小。
明朝武将有两套官职。
在五军都督府到都司、卫所体系下,武官以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都卫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正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排列,这也是平日的军衔和行政官职。
一旦发生战争,国家就要选将出征。一般任命都督出任总兵官,若是同时再挂个将军印,那就是实权总兵,权威极大。在总兵官之下,又有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最后到把总,都是根据卫所职衔对应授予。等到战事结束,这套临时官衔便会取消,各军官、士兵回归卫所,仍旧以卫所体系官职行使职权。
把总就是最低级的军官了,再往下只能叫做士官。
如果张居正出手,不说一卫指挥,起码一个指挥同知是信手拈来的。若是走临时委派那条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