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华亭也是极为艰苦。连婢女都用不起。”徐元佐叹道:“是以学生这次来长乐,也是想与先生商议,看是否有开源之道。”
郑峙并不意外。长乐是科举大县,福州是科举大府,福建是科举大省,每次考试之后都有利益重新分配的问题。如此一两百年下来。大家早就形成了各种规则,想以进士身份硬挤进来,就算郑峙没意见,也过不了其他人的关卡。
“愿闻其详。”郑峙道。
徐元佐清了清喉咙,道:“长乐立县也久,势家大户肯定已经容不得别人进来分润了。郑家若是坏了规矩,怕是要被整个长乐县的士族群起而攻之。”
“正是如此。”郑峙应道,敏锐地发现徐元佐用了“郑家”这个大概念,不由觉得这年轻人还是挺会说话的。
徐元佐继续道:“先生可考虑过海峡对岸的巨岛?”
郑峙微微一愣。笑道:“那岛上可等闲去不得。”
“敢请教?”
“那岛上有海贼的港口,是他们躲避官兵的要地,岂容得咱们上去?”郑峙又道:“更何况岛上有食人土著,伏道杀人,防不胜防。这些若说起来也不甚很麻烦,但是岛上更有瘴疠疫病,一旦染上断无生理。你说这么个地方,谁还肯去?去了又能种多少粮食?”
徐元佐呵呵一笑:“郑家没有糖寮吧。”
郑峙不以为然道:“自然是没有的。”
“我一路行来。见郑家商铺之中也没出售白糖的。”徐元佐道。
郑峙明白了徐元佐的意思,道:“白糖是厚利。谁人不知,不过绝非我家能够插手罢了。”
徐元佐笑道:“所以去对面岛上就是不错的选择。甘蔗最要紧的就是水土,水源充沛,土壤肥沃,深耕之下定然能够种出好甘蔗来。至于先生之前说的那些麻烦,岂无应对之策?”
郑峙知道这是数万两一年的大买卖。颇为动心,朝前坐了坐:“如何对策?”
徐元佐笑道:“海贼可不会种蔗榨糖,但是他们会杀人抢地。若是咱们与他们合作,郑家负责送人上岛,开垦种植。海贼负责保护蔗田。击杀野人。我这儿负责转运蔗糖,分销江南乃至京师、辽东。咱们三家,各尽其能,各得其利,可谓共赢。”
“那瘴疠疟疾呢?”
“那不过是由蚊虫传染的疫病,只要将杂草根除,沼泽填平,自然就去了小半。然后广用艾草驱蚊,又能去小半。若是防不胜防,最终还是得了这病,我还有后手。此番带了江南名医十人,正是从古方之中寻一治疟之术。如今虽未成功,但是并非不可医治。”徐元佐道。
郑峙抚须思索,道:“照你这般说来,此事倒是简单得很?”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则易,不为则难。”徐元佐笑道:“想来那些海贼困守台岛,也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一旦咱们与他们解说清楚,断然不会拒绝的。”
郑峙又道:“既然称之为贼,难道不会食言而肥?”
“若是如此,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徐元佐的笑容上染上了一层寒霜。
郑峙没有给徐元佐一个准信,但是邀请他晚上住在家中。徐元佐则考虑到恩师郑岳的面子,还是决定在县城外找一座寺庙借住。同时他还要给郑岳家里买些地盖房子,总不能让师母和太公住在那么寒酸的小院里。
好在福建虽然耕地少,但是宅地不少。因为多山,所以福建人早就总结出了一套依山建房的本事。而且这边石料也算便宜,并没有因为通货膨胀而吓坏徐元佐。
徐元佐叫程中原去跑程序,自然也给他交了不少学费。官府由此才知道郑岳并非没有背景的小进士,人家现在搭上了徐阁老的大船。一时间县里乡里都有人来与郑岳认同年,攀关系,少不得赞助一些银子,或是安排些人帮忙,给徐元佐少了许多麻烦。
在长乐住了旬日,罗振权已经开始有些焦躁了。终于有一天,徐元佐叫他一起前去海上钓鱼。罗振权毫无戒备,直到出海才知道钓鱼是假,与人商谈才是真的。
对方也是一艘小船,大船远在数里之外,只是海天之际的小黑点。两艘小船在一处暗礁旁相聚,那边人看了看徐元佐和罗振权,扬声喊了一声:“好书生!”
罗振权一眼就认出这是标准的海贼,而且还是以抢劫为主经商为辅的真海贼。虽然东海海商也抢船杀人,但终究还是以经商为主。他不由替徐元佐捏了一把汗。
徐元佐起身抱拳,对罗振权道:“别愣着了,帮忙翻译。”
罗振权木然点了点头,还在准备随时逃跑。
来者自报姓名,正是在南海上赫赫有名的林道乾。听口音他是潮州府人,好在罗振权勉强能听懂一些,徐元佐是彻底听不懂,交流得磕磕绊绊。
“你、我、郑家,三家,魉洪(台湾)种甘蔗。”徐元佐费劲地作着手势。
不等罗振权翻译,林道乾身后戴着斗笠的船夫却笑出声了。
那声音清脆悦耳,显然是个姑娘家。那姑娘飞快地将徐元佐的话翻译给了林道乾,又用官话道:“我当家的问,我们有什么好处。”
徐元佐如蒙大赦:“姐姐原来是南直人。这下好办了。”他道:“好处自然是有的。只要贵当家的能够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