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有些局促,却又极力掩饰。
「你以前不是说你是前朝皇族的么?」
「那也是‘前朝’了。其实……我爹一直想复国,他现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寻找幕僚——对了,最好是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你去给他做幕僚的话,每个月三两银子还是有的。」
三两银子,还不够许致青半个月用的云锦笺的钱。
许致青「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惊惶之色:「我、我怎么够格?」
「我现在戴的玉冠就是前朝传下来的东西,若是被官府发现,是要杀头的。」
许致青张大了嘴:「可、可是,你为什么戴着它……」
「戴着它好看啊!这是从我爹那里偷来的,没想到前几天被他发现了。他一气之下,断了我的银两来源。其实我本来想向罗夜暝借一点的,谁知道你闯进来,坏了好事,我们以后要过穷日子了。」
闻人昊表情十分痛苦,又有些难以启齿。
说这个谎话只不过是因为想到许致青不会容忍自己的情人有丝毫的瑕疵,忍不住自己也演了这么一段,却想不到效果这么好,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相信自己还有一个没去世的爹,对他这不肖儿子恨铁不成钢。
他唱作俱佳,许致青对此深信不疑,提出要将紫玉冠当了,免得引火焚身,但被闻人昊拒绝,说若是被人认出这是前朝的东西,即刻就有杀身之祸。
许致青想到许府日后要多养一个废物又随时可能引来祸事的人,不由得忧心忡忡,连看闻人昊的目光都有些不好了。
闻人昊便解释自己回去找罗夜暝是想问他资助点钱,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若是许致青跟随他回去,只怕罗夜暝要生气。
许致青被他又要造反又没钱弄得心烦意乱,根本不再怀疑,甚至对于他「问罗夜暝借点钱」这种事也没有表示反对,将闻人昊送出门去。
闻人昊走出门时,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冷了下来。许致青不是笨人,不然不会清名在外。只怕不用到明天,许致青就想到自己在说谎了。
其实他原本不必说得这么夸张,大可以借着没钱这个理由离开,可是刚才看到许致青的反应,却让他忽然之间没了兴致。
其实也怪不得许致青,任何一个人在自己家人的安危面前,总会犹豫,特别是许致青只剩一个母亲在堂前要侍奉,怪只能怪自己恶意戏弄。
可是连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都不肯,却让闻人昊十分失望。
其实他也早知道,许致青外貌虽然生得极好,并且才具非凡,在江南看中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文人富商不知有多少,自己一个身世不清白的男子,只怕许致青也诸多犹豫,所以他一试探,许致青就为难起来了。
在许致青心里,他的母亲自然也比自己重要得多。许致青想要的,大概只是一个能资助他的好友,甚至以后为他娶一门佳妇,一个为他谋划生计的女子,他便能安安稳稳地念书作画,许致青对将来的设想里并没有他的位置,否则他今夜吓唬许致青时,许致青不会这么慌乱。
感情或许真的禁不起试探,他现在能确信许致青绝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他想要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他连家人也不要地跟他在一起的人么?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抛弃自己的家人的。逢年过节万家团聚,就连他堡里的下人和药师也都各自有家人。以前安排下属在堡里过年,下属不得不带了全家在堡里团聚,守夜也曾邀请过他,但他坐在他们中间,他们却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把他当外人。
那时他八岁,已经开始知道,别人的好意有时只是客套话。别人的开心和快乐也向来与他无关。
父母离开的那些时日,似乎也渐渐把他的感情也带走了,他甚至不习惯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在木楼上对罗夜暝说出口时完全是意外,他从没想过会对这个人说出心事。
那个傻乎乎的少年,虽然相貌不佳,但明净的眼睛看着他时,却能让他心里无限安宁欢喜。
闻人昊想到罗夜暝还在客栈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渐渐用上了轻功。
已到了深夜,快到宵禁时候,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所有人都回家去了,或许都和自己的父母妻子在说话聊天,或许已准备安眠,等待次日的劳作。
而他也有一个人在全心全意地等待他。
如果不是忽然从对许致青的执迷中清醒过来,或许他不会发现这种狂热的迷恋过后,仍然是自己独享的寂寞,譬如这漫漫长路上的凄清冷风,在黑夜之中吹过树梢的轻响。
第十二章
欣喜万分的回到客栈时,房间里的灯却是没有亮着,他一边点了火折子,一边柔声说道:「怎么不点灯?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
他刚想说自己点他的穴道很浅,不可能还没有解开,转过身时,却见床上人已经没了,伸手一摸,连被衾都是冷的。
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他心下一惊,将被子掀了开来,很快就看到了放在被子里的短刀。
纯金手柄的小刀在光下甚是耀眼。
虽然在他眼里,罗夜暝只是个药人,但对他确实不薄,凡是哄人的手段他一样不少,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琴棋书画,都会捧上前来任君挑选,甚至连胭脂水粉都有。
依稀记得这金刀的确是在其中的,却没想到罗夜暝一直悄悄藏着。
他家大业大,也不少这么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刀,如今看来,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