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想,心底的恐慌却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后来想起来,这可能是自己生命里最后一个难得平和幸福的日子,以后的煎熬似乎已开始初见端
倪。
贺知书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遗嘱,遗愿也只是关于如何处理自己的尸体。他走的那天是个阳
光明媚的日子,勉强挣扎着清醒了片刻说想去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看远处那块湖和花圃里的花。
艾子瑜抱着他一起坐在柔软的长毛绒毯间,轻轻摸他的发和脸:“过完年就能开花了,你等一等好
不好?”
贺知书在他怀里浅浅睡着,表情没有太大痛苦,但眉头一直紧皱。艾子瑜抚平他的眉宇,声音温和
无奈:“你说来看看景,说睡着就睡着了。”
艾子瑜一直抱他到下午,贺知书已经不是睡眠了,是昏迷。屋子静的艾子瑜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声,他一遍一遍去探贺知书的鼻息。傍晚时艾子瑜突然看见贺知书似乎在开口喃喃,艾子瑜靠近贺知书
的唇,听到了一句呓语:“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他看着贺知书,贺知书的脸上竟然有很清晰
的一点温和的笑意。艾子瑜紧紧抱住他,一夜都没有松手。
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最心疼的一个人,无数次想怎么和他过好一辈子的
人,在你怀里一点点失去气息和体温…那种感觉是种能让人绝望的冰冷和痛苦,是能落在一个人身上最
重的惩罚。而让艾子瑜更无法接受的是,也许他爱的人最后的记忆里是没有自己的。
贺知书的骨灰被撒进贝加尔湖,那里的景色很美,湖水静谧温柔。
一个人的情绪在经受极大的冲击后最开始通常是被压抑住的。从贺知书走一直到从俄罗斯回来,艾
子瑜一直都是似乎还未回神的漠然的状态。他还觉得,谁没了谁不行啊,我这还不是走出来了?
他对蒋文旭的愤怒只是发泄更多,似乎只是彻底的将所有有关贺知书的东西全部隔绝。但当他重新
走进那个房子,看见两个人的拖鞋,一对的牙具,卧室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衣柜里他为贺知书置办
的衣物…心终于疼起来,从连绵不断的细微疼痛一直到能逼人发疯的窒息一样的痛苦。
贺知书走后,这房子的一切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艾子瑜毫无预兆的痛哭失声,那一刻他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悲伤像几岁的孩子一样纯粹
而真实。
后来艾子瑜回了北京,他的钱包里多了两样再也没有少过的东西——一张十五万的卡,一张模糊
的一个男人的照片。
艾子谦得了一对龙凤胎,艾子瑜知道的时候特意去看。他哥把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抱给艾子瑜
看:“长得很像你小时候吧?”艾子瑜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什么样子啊。”
艾子瑜是来跟他哥道别的,他已经办了俄罗斯的工作签证,想去那边常住了。
艾子谦叹气:“你真不让人省心…又为了那个人?”
艾子瑜点头又摇头:“我会照顾好自己。”
艾子瑜的决定他哥永远都改变不了,艾子谦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好。
“常回来看看我和爸,还有你外甥和外甥女。”艾子谦叹气:“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合适的人试
着处处也没什么。”
艾子瑜不置可否,只轻轻笑了笑。
艾子瑜带了一条狗四只猫和一段记忆重新生活,他不在记恨蒋文旭了,那条短信已经足够让那男人
痛苦很久。
艾子瑜太累了,他只想静静的慢慢的养好自己的伤。他对贺知书达不到蒋文旭那样猛烈的情感,也
不至于痛苦到寻死觅活,因为他没做过错事,不曾背负愧疚和悔恨。有时候愧疚和悔恨加起来比爱还要
重。
他还是能过下去的,只是…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第二个人了。
第八十三章 蒋文旭番外
从杭州回来那几天蒋文旭自己在家差点没折腾死自己,也是宋助理打不通他电话不放心,直接让张
景文去公司拿了备用钥匙来找人。
蒋文旭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不清明,热烈的阳光晃的他眼花,但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声音虚弱的微
不可闻:“是知书回来了吗?”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那一刻仿佛是看到贺知书了。
张景文从病房配套的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他轻轻坐在蒋文旭旁边,语气平
缓:“蒋文旭,你清醒一些,贺知书不在了。”
蒋文旭出奇的没有激动,他只是疲倦的把头侧过去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巾,声音闷的发沉:“你要是
和他们一伙的来骗我,就走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蒋文旭苦笑着补道:“放心吧,我不会在折腾
自己了,我还要等他回来呢。”
蒋文旭说的不是玩笑话,他真的开始耐着性子等,出院之后回了公司,按时吃药,待员工脾气都好
了很多。他只是沉默了,很少在笑,目光落在远处的时候深沉的不见底,里面永远都是寂寞。
他的鲜明的生命和爱情,似乎随着那场大雪被一起埋葬了。
熬过这场冬的时候蒋文旭瘦了很多,他是真的看着老了,那种老不是褒义的形容一个事业有成男人
的成熟稳重,而是…他永远的沉寂和身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