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陈墨真诚的双眼,满意地点了下头,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沈缘会在你离开不久后就结了婚还生了孩子吗?“
陈墨微微一震,这确实是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文惠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放下,对上陈墨疑问的双眼,沉声说道:“我和沈缘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
“医院?”陈墨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一丝不安渐渐的在心中升腾。
“是的,医院。
那是在四年前的春末,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个时候小家乐已经八个多月了,我的丈夫开着车陪我去作产前检查,却在路上遇到了车祸。当时情况很危急,他用整个身子护住了我和肚子里的宝宝,自己却受了重伤。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
我被送到医院后,立刻推进了手术室,做了引产手术,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总算我和宝宝的性命都保住了,可是我的丈夫却……”
文惠说完顿了一顿,眼里似乎泛着一丝泪光。
“我和我的前夫从小就是孤儿,我们是在孤儿院里认识长大的,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很依赖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失去他我该怎么活下去。生完小家乐后,我曾经想过轻生。那一天,我走在通往天台的路上,万念俱灰,却在经过某间病房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陈墨皱起了好看的眉,望着傅文惠,直觉告诉他,那个病房里住着的是沈缘。
文惠对他点点头,陈墨的心立马一沉。
“那间病房和别的病房很不一样,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也没有一点声音。我轻轻地走了进去,终于在窗边的轮椅上看到了坐在上面晒着太阳的沈缘。
当时的沈缘已经瘦得完全没有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瘦的男人。他就这样呆呆的坐在窗前,头仰着,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感觉。他的身上插着很多管子,可是嘴角却是笑着的。”
陈墨的心很难受,他的表情很凝重,双眼满是疑问地盯着文惠。
“是厌食症,缘得的是厌食症。那时的沈缘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吃过一粒米了,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完全靠营养液支撑,可是如果还是这样,恐怕不到一个星期,沈缘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我听照顾沈缘的护士说,他是因为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的。心爱的人带着他的钱离他而去,背负着大笔债务,后来又和父母闹翻了……
起初,缘还是死命地一个人撑着,撑着店铺,撑着你们的那个家。可是后来就渐渐的力不从心,他开始不想吃东西,勉强自己吃下去一些,也会马上吐出来。等到沈缘的父母发现将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沈缘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缘的主治医师立刻给他吊了大量的葡萄糖,他的父母也在缘的身边鼓励他甚至强迫他吃下东西,可是没有用,他还是会吐出来。后来缘不忍心看二老难过,就乘他们不注意,偷偷地将饭菜倒掉,假装自己已经吃完了。
起初,两位老人也确实相信了,可是看着缘日渐消瘦的身体,就觉得事情似乎不对劲,终于在某一天发现了他将饭菜倒掉的举动。当时伯父很生气,举起手一掌朝沈缘的脸打了过去,没有血色的脸,顿时出现了五个指印。
伯父很生气的对他吼,‘为了个男人,你值得吗!?’可是却再也狠不下心打第二掌。
沈缘低歪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父亲对自己的责骂,以及母亲在一旁静静地哭泣。
后来,沈缘的父母就再也没有来过,医生护士们常常会见到沈缘一个人笑着坐在窗边,晒着太阳,一脸惬意的表情,似乎很累了,似乎想要解脱。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在遇到这么多悲惨的事情之后还能笑的出来,所以我问他,我问他:‘你为什么要笑?’
他看着我,看着一个陌生的人,一个同样想放弃生命的人,露出淡淡的微笑,说道:‘没有了我,父母就不用再活在别人的诽议中了,他们会活得很好;没有了我,他就没有了阻碍,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这样就够了,只要他们过得幸福就可以了。’沈缘的声音很轻,很虚弱,可是表情却是轻松的。
我问他‘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活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他说:‘或许你不相信,我一点都不想死,我想活下去,至少,活着见他最后一面。我试过给自己强灌食物,可是不行,无论吃什么,我都会吐出来。’
我不懂,我问他:‘厌食症明明是心理疾病,你既然不想死,又为什么会吃不下东西呢?’
他问我:‘你知道什么叫希望吗?当一个人的生命中没有希望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动力,做什么都会失败。我的生命中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就这样一路上想着他说的话,一路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第二天,我又去找了缘,带着小家乐一起。那时的小家乐刚刚出生,是一个连头发都没长全的婴儿,我记得缘当时一脸惊奇地看着小家乐,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插着管子的手轻轻碰了碰小家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