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被臣子说得一个头两个大,见有人愿意给他分担炮火,立刻道:“讲!”
得到赵祯的允许,杨轩慢慢的转了一圈,冷眼扫过了殿中臣子。
最后,杨轩将手叠在身前,连珠带炮的问道:“臣只想问诸位,骁勇侯可曾私德有亏、可曾有负皇恩,可曾触犯国法、可曾结党谋私,可曾徇私舞弊,可曾收授银钱,可曾买官买官?”
这话问倒了许多人,谢知非虽然可怕了些,但是杨轩问的这些的确没有。
过了一会儿,有一人便说道:“以前不曾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吾等辅佐天子当防患于未然。”
这话说得就比较虚了,按照这人的说法,只怕大殿之中任何人都做不得枢密使,除了老天爷,怕是没人能保证未来的事情会如何。
偏偏大殿之中还有许多人附议,杨轩冷笑两声也不拆台,只是继续问道:“那他为我大宋立下的汗马功劳,在座诸位,可有人敢与之比拟?”
这开疆辟土的功劳,自然是没法比拟的。
众人纷纷垂眸沉默,不回答杨轩的问话:“……”
见此,杨轩陡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带着一味凄惨,嘴边带着一道讽刺。
“陛下!”杨轩猛的一下对着赵祯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杨轩原本以为,自己做监军少说也可以做个两三年,却怎想到谢知非一下抓了李元昊,西北再无战事,谢知非也班师回朝,他这监军自然就无法继续做下去了。
只是这次他做了苍云军监军,怕以后赵祯除非必要,不会让他继续做苍云军的监军……
想到那战场上,将捐躯说得若无其事的谢知非,杨轩稳了稳心神,对着赵祯重重的磕头道:“天子好征战,百姓不种桑;天子好年少,无人荐冯唐;天子好美女,夫妻不成双。”
这话但凡读书的人都知道说完之后,杨轩这才道:“天子贱武将,何人赴边关;强敌扣边日,何人保江山?”
杨轩话音落地,朝堂顿时如同沸油入了滚水,炸开了锅。
不少人纷纷站出来指责,驳古论今,引用了韩信和李义表这些人,纷纷表示文人带兵并不比武将差,同时又引用了吕布和安禄山这些反复无常的武将,慷慨激昂的陈述武将才是祸乱之源。
杨轩只是跪在那里,等众人骂得差不多了这才淡淡道:“那众位大人怎么就忘了王莽、杨坚之流,他们起事之前乃是朝中重臣,文士典范!”
“陛下!”杨轩直起身,双目淌泪,对赵祯哭诉道:“前朝武压文道,祸乱不止,如今矫枉过正,文压武道,何尝不是为后人埋下祸根?臣以文入仕,何以为武将说话,不过一心为君,愿我大宋万代无疆尔。臣之心日月可鉴,求陛下圣裁此事!”
赵祯沉默的注视着跪在大殿中的杨轩,从来没有一个文臣敢这样将宋廷对武将的打压说出来,也从没有一个人敢指出这样会带来的后果。
想到太祖家训,赵祯的心理也生出许多茫然,重文抑武是不是真的错了,赵祯看向台下的晏殊:“晏丞相以为呢。”
晏殊无奈的探口气:他以为……杨轩就是他弟子,陛下你说呢?
最终晏殊看了眼自己跪在大殿上的弟子,心中也生出许多无奈。这文武之争从未停歇,若要改变如今之局面,必当温水煮蛙,否则定会嫌弃天下文人反对。说不定他这个弟子,今日之后便要被一些文人雅士诽谤不休了。
此时若任由自己的弟子说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更骇人的来,晏殊立刻站出来对赵祯说道:“陛下!武将呈勇,为天下安定故,防范乃是应当!可臣以为,这防范之法当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赵祯性格软,脾气更软,遇到大事的时候很难自己拿主意。
但是赵祯有个好习惯,那就是问策,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询问信得过的人,于是赵祯又看向包拯:“包爱卿,你说。”
包拯青天之名在民间甚大,被奉为清流之首,他一站出来,众人即便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得听一听他的意见。
只见包拯面沉若水,声同洪钟,不提该如何做,只说自己所知道的:“臣不通军务,但臣却知道杨学士同丞相大人所说,绝非同其他人说的那样道听而来。”
赵祯:“哦?爱卿请讲!”
包拯仰头看向赵祯,继续道:“回禀陛下,我大宋军饷年年上涨,可招兵已是一年难过一年,即便在士兵面上刺字,逃兵却是一年赛过一年。”
说到这里,包拯停顿了下:“据臣查案所知,军中诸多部队都未能招满军士,有些军队名义一万,实则只有七千,而且逐年递减。长此以往,只怕……”
包拯没有继续往下说,可赵祯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危害。
如果士兵都不够的情况下,如何抵御来自其他强国的进攻,如今西夏固然不足为据,可在大宋的北方,还有比西夏更可怕,盘踞多年的辽国。
“……”赵祯沉默了,杨轩之前那句何人保江山当真是震耳溃聋。
许久之后,赵祯终于下了决定,缓缓道:“拟旨,升骁勇侯谢知非为枢密使。”
枢密院,这个同中书省并称二府的宋朝最高国务机关,这个主管理军事机密和边防兵务的地方,终于迎来了一名武将。
而此时,获得这一殊荣的谢知非则是在街上闲逛。